纪东歌倒也不急,毕竟二人本就实力相当,又都还在试探,初次交手小心些自然没什么问题,况且如龙流派本就有些偏向慢热,力量需得慢慢累积至可一刀制敌的境界。
别看他平日里做任何事都像个没脑子的小孩,但唯有比武较量时,任何小瞧纪东歌的人都必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二人周身数米之内剑气激荡,山间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风雪,然二人周围却好似正刮着无形飓风,连远处的林芳辰三人都能感受到那桀骜的剑势。
两人依旧一攻一守又拆三招,纪东歌眼神突变,似乎是想到了攻破野村飞渊·旋刃的方法,他连劈数刀,每一击都比之上一击威力更甚,虽然因此导致了其每一刀的动作都不快,但显然野村一鹤却无法抓住间隙摆脱。
青钢在一旁发出惊疑:“那个野村是不是在放水啊……这都不抓机会反攻的?”
林芳辰心中轻笑一声,暗道:“呵!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林芳辰亲自见识过飞渊流的剑术,真要说起来无论是卸力还是借力打力的套路其实还有点像南萧的太极功夫,尤其是这个旋刃。
想要施展旋刃,需用到特殊的发力与用剑方式,再配以自身炁的配合才能有产生“风刃”的效果,然而这一招虽然能令施展者拥有数倍抵抗强大力量的能力,但同样也要承受反震之力,再加上必须要用特殊的用剑方式,等力道散去可以进招之时对方的下一招也来了。
纪东歌短短数招内已窥出此中奥妙,从进招开始便用了既能让野村刚好差一点时间无法反击,又能让自己不断积蓄力量的力道,所利用的,恰恰便是旋刃需要特殊的用剑方式而自己并不需要。等到力量积蓄的足够了,自然便能一击破掉野村此招。
而野村此时骑虎难下,若一开始不用旋刃的话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应对,但现如今中途变招却是不能。如果现在收了旋刃,自己已无法抵挡纪东歌积累的力道;如果不收,也只是维持如今的局面,若找不到应对方法输掉这招是早晚的事。
其中细枝末节青钢自然不懂,还以为二人只是单纯的比拼剑气,发出那种疑问也就不难理解了。
林芳辰当然也不会跟他们师徒二人谈论一刀流的剑招奥妙,所以也就自己笑了笑,并没搭话。
公冶先生却是摇了摇头,道:“青钢,莫要妄加评判,那二人相互尊重,自然不会放水。依我看来,野村小友的招式颇有玄机,然而如今好像正是这玄机限制了他的发挥。没想到纪小友不但功夫好,脑子也好,他不但识破了玄机,还恰恰反过来利用了它!真是奇才!不愧为正统一刀流的继承人。”
“公冶先生说的是。”林芳辰惊讶之余扭头看向老者,暗想:这公冶先生好毒辣的眼光,在不了解旋刃的情况下依然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说自己不擅武道,难道是假的?
公冶先生注意到林芳辰的目光,呵呵一笑,道:“小友不必怀疑,我的确不擅与人动手。然而毕竟也算终日与剑为伍,况且看的多了,自然也就稍微有点了解。方才也只是我妄自评论,乱猜而已。”
林芳辰忙道:“公冶先生谦虚了,我虽然不能明言玄机为何,但大致上与您所说是一样的。”
他想了想,又开口道:“不过您刚才说的‘正统一刀流’是怎么回事?”
公冶先生疑惑道:“诶,小友竟不知?”
“呃…却是不太了解…”林芳辰尴尬地笑了笑,答道。
他倒是的确头一次听说这个称呼,事实上,虽然在青莲山上时,每月都会在璇光峰听清殊先生讲一些江湖事,不过那段时间因为比武大会的缘故重点都放在了参与其中的那些门派,一刀流剑派未曾参加,自然也就没有提及。
藏经之塔内倒是应有记载,不过那时候林芳辰一心都在武道之上,看的也全是各种剑法秘籍,并没有有意去了解远在东方那头的一刀流剑派。
他所知道的,全是来到青州以后听人讲以及自己去过才了解的。只知道一刀流剑派原本只叫一刀流,剑派二字是十几年前战争后朝廷入主后才加上的。两种流派他也是只知其名,不知其源。此时突然听到公冶先生说了个“正统”一词,不禁好奇起来,难道如龙流和飞渊流还分真伪一刀流不成?
公冶先生笑道:“继墨小友应是入门甚晚,时局又开始动荡,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既然如此,我与你说说倒也无妨,不过我所知的也只是江湖传闻,真假还需日后你自己分辨。”
林芳辰点点头,道:“这个自然。”
“嗯。”公冶先生道:“所谓‘正统一刀流’指的便是如龙流派,而‘非正统的’,自然便是飞渊流了。”
“其实早在两族发生冲突之前,‘一刀流’只有一个如龙流派,相信你也看的出来,如龙流一往无前的绝对力量方才符合‘一刀’之名。而那个时候所谓飞渊流只是更早时候门内一位颇有争议的弟子自创的招式。”
“那名弟子因为自身某些原因无法将如龙流招式融会贯通,苦修数年仍然感悟不出何为一刀,后来他心灰意懒下山历练,却在中原江湖学会了许多剑法,其中有的剑招竟似乎可运用于一刀流刀法之上。他潜心苦修,最终两相结合创出一套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武学招式。”
林芳辰道:“能有如此天赋,怎会领悟不了‘一刀’之意?”
“诶。”公冶先生笑道,“这我便不知了。况且这已是数十年前的事了,继墨小友不必认真。”
林芳辰点点头,心道:也许那人是无法将剑意发挥到极致吧,比如纪东歌那一招陷狱,当时可是真的让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有数月前藏经塔王斐的那一剑……
公冶先生继续讲道:“他很高兴地回到山上,哪知道却被当时的掌门怒骂一通,说他已经违背了一刀流的奥义,欲废其武功将他逐出一刀流。”
“后来,在那弟子师父的求情下,总算是免去了此一惩罚,改为终生禁止其再用那一套自创招式。那弟子极为不甘,他虽然立誓不再使用,却也没说不能教他人使用。”久久书阁
“他将自己倾力创下的招式记录下来,并偷偷授予那些门内与自己一样难以领悟‘一刀’奥义的弟子。这些弟子自然都已听说的他的事迹,谁又能不对这套招式动心?于是,很快门内便有许多弟子都从他这学到了那套招式。”
正说着,场内纪东歌已累积了足够的力道,终于是劈下最后一刀。野村一鹤虽全力施展旋刃却再难挡下这一刀,两柄太刀经历了三十余招后终于是第一次相碰,发出清脆震人的声响。
纪东歌毫不掩饰地露出些许失望神情,道:“结束了。”说罢乘胜追击欺身向前。
野村一鹤旋刃虽被破,但还是卸去了对手最终这一刀不少力道。即使这样,反震之力也让他一时难有动作。
眼看纪东歌已至身前,野村突然大吼一声,周身猛然爆发出剧烈的螺旋气流。
纪东歌离得太近避无可避,他反应极快,当即依样画瓢也将炁在周身爆发开来,不过却做不到那样旋转,只是纯粹靠硬碰避免了受伤,而野村也借着这个机会成功拖了瞬息时间,反震之力一过马上向后急退几步。
纪东歌失望的神色从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意的微笑,开口道:“的确厉害,我不该小瞧你的,我向你道歉。”
野村面色沉静,回应道:“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无趣而已。”
“好!”纪东歌兴奋起来,“你最擅长的招式已被我破掉了,方才那一击应该也消耗了大量的炁,再不拿出真本事可就要输了!”
“呵……”
野村身影瞬间动了,刚刚是纪东歌掌控战场,现在该轮到他了。只见其手中太刀挥斩起来,刹那间光影缭乱,竟看不清其动作。
野村没有费力再用旋刃,两刀接连相交,山中不断回响起金属相碰之声。
公冶先生暂停了讲故事,三人瞩目仔细观瞧,稍不注意便会错过几个动作。
林芳辰看了一,心中赞道,虽然这两人的性格都有些古怪,但在武学境界上确是高出自己太多,就连自己还能被人称赞的悟性与天赋在这二人面前怕是都不算什么。
方才过招,纪东歌看破野村所用旋刃并巧妙利用。如今却是野村在猛攻纪东歌如龙流的破绽。
野村充分发挥飞渊流的速度与灵巧,每一招都攻纪东歌之不得不挡,却偏偏又不真的与之相较。
如果纪东歌不管野村的招式选择强攻,那野村这一剑就是真,纪东歌招式虽威力大,但速度却及不上野村。二人实力本就伯仲之间,即使威力小纪东歌也不敢贸然接这一招,飞渊流变化多,一招先失后面便难以掌控。
可如果挡了这一招,野村还可以变真为假。他将力道拿捏的十分精准,正是进可攻退可守,纪东歌一招架他便马上收力,两刀即便相碰也是点到即止,迅速换另一处攻击。
纪东歌就好似刀刀斜劈在布上擦着就过去了,可谓有力无处使,难受至极,而且连力道也难以累积,完全无法做到刚才那般一刀强过一刀。
林芳辰虽然大致看的明白,有一点却仍是不解——野村的做法虽然克制住了如龙流,但局面上仍是僵持,二人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此一来胜势又在哪处?
公冶先生微微皱眉,没有言语,显然二人现下的过招他也有未看懂之处,至于青钢就更不用提了,他现在的目标还停留在能看清野村的动作上。
林芳辰估摸着这局面还要僵持一阵,心中想知道公冶先生方才所讲故事后来发生了什么,扭头问道:“先生,不知一刀流的那名弟子后来怎样了?”
“噢…”公冶先生眉头舒展开来,也不再耗心力思考局势,继续讲道:“后来,门派内部一次决定弟子位序的比试中,许多弟子依靠着那新招式竟击败了原本实力强于自己之人。掌门彻查之下发现又是那名弟子,不过这一次却有门内众多长老与弟子替那人说情开脱。”
“那位掌门思虑过后做了个决定,只要那名弟子能在自己刀招下撑过50招,不但不追其过,还将破例将其升为长老,其所创招式也将成为一刀流的分支流派。如果没撑下来,掌门便直接将他杀了。”
“按照众人原本对其二者的实力评估,那弟子恐怕连10招都难支撑,皆认为掌门只是提出一个看似极其美好却无法达到的要求。”
“没想到那名弟子却是自信应允,而且足足坚持了62招才败下阵来。原来他不但偷偷教其他人武功,还在不断的完善、创新自己这套招式。”
“那掌门说话算话,当即升他为长老,并履行诺言将其所创招式归为一刀流分支。”
“那弟子曾言:‘如果如龙流一击可劈山成渊,那我所创招式便可飞跃其上。’后来,这一分支便被称为‘飞渊流’。”
“而那掌门自从与飞渊流一战之后亦是灵感迸发,竟突破了长久未有动静的瓶颈,而且于如龙流招式有了更深的领悟。自此以后,如龙流与飞渊流互相比较着不断进步,一刀流也在那时名气攀上顶峰。”
林芳辰奇道:“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结局啊,不过这与‘正统’有什么关系,而且现如今一刀流好像并没有那种声望啊…”
“呵…的确如此。”公冶先生点点头,道:“这都是数十年前的事了。唉…江湖啊,就是你永远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一刀流的顶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跌了下来,而且摔的极惨……”
“哦?”林芳辰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有点明白了,两个流派在争斗中成型,又怎会是和谐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