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块小小山间平地之上,东瀛向导正闭目休息,青钢与林芳辰相对而立,老者与纪东歌则各在一侧。
青钢对林芳辰的实力大为震惊,刚刚的那招分云弄月虽然确有缺陷,但对于一般江湖人来说已是颇为难以对付的招式,即便有办法破解怕是也要费点功夫,断不会如刚刚一般转瞬间便被对手发现要害。
青钢也不多言,身形一展纵身轻盈一跃,同时手中剑猛然刺出,角度刁钻直奔脖颈,剑势中还夹带了些许剑意。
这一招的难解之处在于两点,一是居高临下,二是剑走偏锋。对手往往会因身体之不协调而吃点小亏,虽剑指脖颈,目的却非致命,躲也能躲,但最后往往会受些小伤。
招式虽妙,难度却也不小,主要得看持剑者能否掌控其看似致命却非致命的剑意,掌握的越好,对手越是避无可避。
可无奈青钢偏就是这一点不足,明明是杀招却不要杀意,悟不透这一点,出剑时自然便有了偏差。而这一点偏差可是逃不过林芳辰的眼睛。
只见他腰一发力,带着上半身轻轻一扭,同时手中流光剑划出一道弧线,却是刚好可以顺势借力拨开青钢的那一剑。
“这……!”青钢眉头微皱,刚要继续,身后老者突然开口道:“青钢,慎用尚未完全掌握的精妙剑法,多使一些你最为熟练的。”
这一语可谓惊醒梦中人,青钢所思恰好便是还有哪些高深莫测的剑招,他以为越精妙的当越难破解。可实际上,剑法虽妙,但正因掌握的熟练度不足反而难以发挥,暴露的破绽也就更多。
林芳辰心中暗道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果然很是明白这其中的微妙。不过他倒是不甚在意,毕竟在剑术一道,自己还是有点信心的。
青钢想通此中关节,眉目总算舒展开来,他深呼一口气,再次出手,这一次他完全摒弃了那些掌握不好的招式,施展出的皆为最基本最常用的东西,虽然威力有限,但破绽却是少了。
不过无论是青钢还是老者都不知晓林芳辰所用破剑式的原理,所谓破剑式,自然便是有破尽一切剑招之意,只要你有招,就一定有可破之法!破剑式所破,乃是剑招的根本,是用剑者避无可避之处。无论你剑招是平凡亦或高深,在破剑式面前皆是一样。
林芳辰不动声色,依旧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流光所指也仍是青钢剑招的破绽之处。
“什么?!”
青钢惊呼一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自己已经依照师父所言改变了思路,这一招他自认已使的极为娴熟,破绽也被掩藏得很好,没想到仍旧是被面前之人一眼看破。
他扭过头去,只见自己师父也是眉头微皱神情严肃,想来也是不曾料到会是这般景象。
青钢回过头来,眼下再无其他主意,只能期望这只是对手一时之运。他定了定心神,再使一招,可随即便又被林芳辰一剑指向要害。
林芳辰看着青钢颇为窘迫以及那老者眉头紧锁极为不解的神情,心中大爽,直道:“让你小子一直甩脸给我,这下被教育了罢!”
青钢没有言语,不服输般再次施展开来,然而结果却是没有分毫变化。
就这么,二人隔空又拆了数招,无一例外皆是由林芳辰一剑点出破绽,甚至有两招连青钢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尚有不足,当真是令他惊出一身汗来。
纪东歌一开始本是嫌这种切磋方式太过无聊不愿意看,但能活动的范围就这么大点还几乎都被俩人占了,冬狮郎也始终跟自己保持着距离,如果不看的话便会更为无聊,无奈只能注视着二人你施展一番,我摆弄一下。
不过看着看着他倒真还有一点被这新奇的方式吸引了,尤其是那两招连青钢都不知道尚有不足的剑法,纪东歌一开始也并未注意到其破绽在哪。
只是如果按照正常切磋的方式,纪东歌完全不必费力去找那两招的破绽,因为那两招只是作为承前启后的过度招式而已,自己随随便便就能以实力正面碾压过去,自然不必多费心力。但不管怎样,林芳辰连这样的招式都能瞬间找出破绽,其于剑道一途的悟性与天赋着实令人可令人佩服。
当然,“佩服”这种情绪只会产生在青钢与那老者身上,纪东歌想的却只有“浪费”二字,他忍不住开口道:“以前居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天赋,不过此法是不是有些脱裤子放屁了,明明你随便进招也能取胜的。”
林芳辰心说我当然知道,只不过这样更能打击到对方啊。自始至终,他破青钢的剑招都是一剑,自然是什么也没有暴露,反观青钢倒是用出了不少可以琢磨的招式。
无论是真切磋还是试探,两场较量都是林芳辰赢了。
那青钢虽然对林芳辰有所改观,但要他坦然承认自己一败涂地却是也不可能,恰好林芳辰的“猪队友”自己都说此法颇有多此一举之感,忙跟着道:“这样的‘文斗’的确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虽然你确实能准确地找出我的破绽,但真的打起来你是否有这个机会击破它还是未知之数!”
林芳辰心中冷笑,暗道:“算了,我也别太过分,就给你个台阶下。”
他微笑着朝青钢抱拳施了一礼,道:“的确如青钢兄所言,这‘文斗’颇有纸上谈兵之感,真动起手必然会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青钢轻哼一声,似是认同这种说法。
刚要开口,那老者却是已站起身,一边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积雪与尘土一边道:“非也非也,我虽然不擅此道,却也看出小友于剑道颇有领悟力,比起小徒来胜过不知几倍。方才的‘文斗’甚妙,绝非小友所说纸上谈兵。”
“嗯,说得对!”纪东歌点头道,“虽然我还是觉得有点脱裤子放屁,但这家伙的确比你徒弟强好几倍,就算真的打起来也肯定能赢。”
“你……!”青钢脸涨得通红,抬手指向纪东歌。
老者呵呵笑着抬手拦下,道:“青钢,休得再闹。已经技不如人,难道还要再失了风度不成?”下手吧
“不错不错!”纪东歌也连连点头,“我师父也常说,打架可以输,人不能输!没想到老头你居然能跟我师父说出一样的话,是个不错的人!”
林芳辰也没想到这老者居然会这么说,顿时大为改观,再去看他好像也并非一副狡诈模样。
老者冲纪东歌笑了笑,上前道:“先前还未曾自我介绍,不瞒二位,因身份原因姓名难以相告,不过有个朋友谬称倒是可以告知,二位小友叫我公冶先生便好。”
林芳辰之前也只是告知了姓氏,此刻却也不好装聋作哑,但“青莲剑派的林少侠”已在江湖小有名气,万万不能说。
他脑筋一转,道:“噢,无妨,身在江湖,自是应小心谨慎,还要多谢公冶先生信任。既然如此,我也将名字告知二位,在下林继墨,取继承墨宝之意,非是寂寞。”
“林继墨…”公冶先生低声重复一遍,道:“噢!不好意思,只是没想到以小友之能,却尚未在江湖中有甚名头,一时失礼。”
“没事没事。”林芳辰忙道,“我入门晚,目前还只是跟着这位师兄学习,尚未涉足江湖。”
“原来如此…”公冶先生点点头,“那我就期待小友侠名传遍江湖之时了。”
“哎哎哎!”纪东歌插嘴道,“你们两个别在这假客气了,我最受不了这样。还打不打了,不打是不是可以走了?”
“哈哈哈!”公冶先生笑道,“纪小友当真单纯率真,实在难得。只是林小友与我徒弟刚刚切磋一番,还是让他们休息一下吧。出发之时自有向导决定。”
“呿!”纪东歌再次坐到地上,闭目练起功来。
林芳辰道:“既如此,那小子也先休息了。”
几人各自回到原位,林芳辰一边闭目运炁,一边暗自琢磨,虽然被卷入了一场无谓的争斗,但好在事情的发展还是按照自己所想,应是并未暴露什么。林继墨之名本就是自己那文人父亲起的,倒也不算骗人。那位“公冶先生”名号应该也不是假的,而且他也很坦诚的说了只是朋友谬称,估计跟自己的情况差不多。
倒是那位青钢,破招拆招中能明显地看出其所用招式并非出自同一套剑法,倒是所学甚杂什么风格都有,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虽有把握能胜,怕也绝不会轻松,放入江湖中也能算是个有潜力的青年才俊。
方才的比试虽然看起来像是被纪东歌出言打断,但实际上林芳辰却注意到,那位公冶先生已准备起身,只是凑巧被纪东歌抢了先而已。
而无论怎样,起因应该皆是青钢所使那两招他自己都没发现还有破绽的剑法,也是纪东歌说林芳辰破招有点脱裤子放屁的那两招。
如果林芳辰没有推断错,那两招应该是青钢自觉被逼入绝境无奈之下使出的最为纯熟,也是其原本精修的剑招套路。公冶先生也是怕继续下去会暴露更多甚至身份所以才要起身阻拦。
而实际上,林芳辰的确对其中一招有些熟悉之感,却又始终想不起来在哪看到过,他认真回忆了一下青莲山上比武大会时各派的招式,均未发现任何信息,无奈只能姑且认为是在藏经之塔中看到过类似剑招。
约莫两刻钟后,那向导总算是休息够了,一行人继续向山上爬去。
路途虽难但却并未出任何意外,那东瀛向导不愧是靠泰山吃饭之人,即使大雪封山依旧能准确地辨识出道路。只是越往上速度越慢,连纪东歌都开始觉得有点吃力,也就不再抱怨,这倒是让林芳辰和青钢都甚是高兴。
还有一点林芳辰时刻未忘,那就是潜伏于山中的反抗军!不过众人都已在半山之上却还是什么也没遇到,这不禁让他很是不解,担心别还有其他未曾料到的事情发生。
众人攀过当先一座并非最高的山峰,由向导领着进入第二座山中,行了一段后,向导回身冲公冶先生道:“就到这里,你们要找的人应该在里面,我还要生活,就不进去了。”
青钢道:“诶?我们不知路在哪里啊。”
纪东歌却已窜了出去,站在前方回身道:“这里和前面不一样,好像能看出路来。”
林芳辰定睛一瞧,的确,前面山间虽也有白雪覆盖,但中间有一条路能明显看出积雪甚少,估计是有人经常行走所致,所以只有昨夜的雪留了下来,之前的则尽被清理过,看来反抗军的大本营的确就在前面了,只是他们当真如此松懈竟无人看守?难道认为单凭泰山天险便可不用担心?
公冶先生笑着从怀中掏出些银子递与东瀛向导,道:“多谢小兄弟了,这是之前商量好的报酬,多余些碎银权当是我赠予你家老人孩子的。”
那东瀛人虽一路上甚少张嘴,也始终一副冷漠模样,此刻拿着银子却是难掩激动,手微微颤抖着,显然这对他来说极为重要,怕是家里近况很是不妙。
向导收好银子,转身离去。公冶先生回头对林芳辰道:“继墨小友,方才那人说此山应只有前面有人居住,你们所寻之人应是也在其中,不如继续与我们一起?”
林芳辰想了想,的确继续同道而行是最好的,当即点头答应,三人向前追着纪东歌而去。
众人循着积雪少的地方继续往前,脚下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林芳辰无意间回了下头,发现几人的脚印清晰的留在山路上,已是在山中走了很远很远。
他回过头来,突然发觉哪里不对,惊讶出声:“咦…”
公冶先生回头问道:“继墨小友,可是发觉哪里不对,莫不是我们走错了路?”
“不。”林芳辰摇了摇头,指向前面,道:“公冶先生您看,这条路肯定没错,但积雪之上却是没有任何痕迹。纵然众多人曾经行走其上也至少是在昨夜之前!而且这大半天行来,一路上都颇为安静,好似除了我们再无他人,我担心…山里已经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