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比武招亲大多数人会想到血红的布幔硕大的擂台,中央端坐凤冠霞帔搭着红盖头的娇俏新娘子。其实天下的比武招亲都没什么两样,无外乎武功、新娘,然而天下第一山庄的比武招亲却与众不同。迟暮的刘老庄主似乎要向天下人宣示一种权威,雪花山庄是武林中的奇葩。群豪脖子都几乎望断,眼睛也几乎掉下来,也看到美貌新娘的影子。江湖传言雪花山庄的刘二小姐美艳绝伦世所罕见,能够见上一面此生无憾。似乎这样的要求很过分,雪花女神犹抱枇杷半遮面,就是不出现。
雪花山庄的比武擂台比天下所有的擂台都高大气派。奢华是够奢华,就是觉得少了一些东西,像花卷上的飞龙,乍眼一看气势非凡,可偏偏缺少一双传神的眼睛。是的,雪花山庄的比武招亲就缺少这么点灵气,点睛的灵气。观礼台上并未摆设新娘的靠背椅,这样的举动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刘老庄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会没事逗大家穷开心吧。不管怎样,总该让二小姐出来露露面,大家心里才有底。不要大伙儿拼个你死我活到头来连俏佳人的裙摆都不曾见过,说出去岂不丢人现眼。
其实,更多人关心的不是夺得头魁,只想一睹二小姐风华绝代的芳容而已。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在这里瞎搅和算哪门子事?
一片哗然,江湖草莽之中什么样的角色都有,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口。若不是碍于雪花山庄的威势,当场就要闹起来。有赞美的,也有唏嘘的,有失望的,也有满怀希冀的。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天下第一山庄的确名不虚传连比武招亲都与凡夫俗子不同。刘二小姐天仙般的人物岂是粗糙的匹夫能见的?她的容貌只能功夫才貌绝佳的少年英侠有资格见到。年龄稍大的豪雄不乐意了,为什么是少年英侠?年龄大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年龄大得罪谁了?
表皮风光的雪花山庄危机四伏。刘鹤翔没闲功夫听那些风言风语,早决出胜负才是正理。女儿的失踪无疑使山庄的危机雪上加霜。但愿不要出纰漏才好,鬼丫头都是平日里娇惯造成的。
刘幼芽担负起寻找二姐的重任。避开人群,带着几名巡逻的武士往外走去。在隧道入口处停下来,回身看了眼嘈杂的比武招亲现场。群雄东一堆西一块的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父亲神情委顿的靠在靠背椅上。周围强敌环饲,青云山庄,惊崖都不是善茬。可怜的父亲好像待宰的羔羊。落寞的感觉油然而生,一切怎么如此不真实。
刘擎天跳上擂台向在座群雄抱拳为礼沉声说,“诸位,劳烦安静下来,”声音不怎么大,却飘出去老远。
周围立马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望向擂台上的刘家三公子,好戏马上开始,都在臆测今晚最大的赢家是谁?
刘擎天早换上蓝色绸缎料子的长衫,看上去不像江湖豪客,更像酸朽的儒生。上扬的剑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珠子环顾一圈,然后淡淡说,“嗯,不得用暗器,不得使毒,点到为止。”还想说什么,群雄已开始不耐烦嚷嚷起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技不如人败下阵来自认倒霉。
这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雪花山庄的三公子站在擂台上连话都没办法说完整。换做以往,别说出言无礼,就是眼神也不敢有半点逾越。最近一段时间,雪花山庄的威权受到很大冲击。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的时候,度过眼下危机才是关键。所以雪花山庄自刘鹤翔到高等武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当没听到。
周围死寂,群雄都低头耷脑不愿意做第一个急先锋。车轮战的打法,谁也不愿意吃半点亏。座中有不少名门之后,此时也三缄其口静观局势的变化。刘鹤翔心急如焚,固守体内的真元像手中的沙子一点一滴的溜走。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虚脱而死。最主要的还不是身体状况,而是担心惊崖年轻气盛打头阵。几番车轮战下来,功夫再高的豪杰也会体力不支败下阵来。侧头看未来的金龟婿,嘿,正襟危坐根本没有要上台的意思。表现出来的老练沉稳直如闯荡几十年的老江湖。心绪稍安,也闭目养神起来。
夜色苍茫,大红灯笼放射出夺目的光晕。演武厅数百群雄竟然能做到鸦雀无声,连彼此之间的心跳都清晰可辨。如今江湖上的风气真不咋样,缺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匹敌勇士。偷奸耍滑的混账东西倒是比比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小算盘,半点亏也不愿意吃。眼看,比武招亲没办法进行下去。刘鹤翔让三儿子想点办法,这样下去雪花山庄颜面无存。
刘擎天脑袋转速极快,稳稳走上擂台,朗声道,“比武的规则有变采用分类晋级的方式,只要连续斗败三人,就直接进入最后的比试。”
此言一出,周围立马骚动起来,都看到有机可趁,值得一搏。先上台与后上台并没有多大分别。于是,群情昂扬,摩拳擦掌。
这时,西北角的暗影里窜出条灰影,在擂台上连续舞出绝美的十八个动作后停下来。擦亮眼睛,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个其貌不扬的少年。一身破旧的灰衣服,头发蓬松,看上去像街边要饭的小乞丐。眼神暗淡的扫向错愕的群雄淡淡说,“各位,有请啦。”
群雄愤然,难道是个人都能来参加比武招亲?刘二小姐是何等天仙的容貌,岂容这样的泼皮无赖搅和。有沉不住气的粗野汉子破口大骂起来。
灰衣少年歪斜着扫帚似的脑袋,身子转动一圈又说了句,“哎哎,怎么回事?有没有上来比划一下子的?难道你们都是死人?要是再没有像样点的角色,老子就不奉陪,直接娶二小姐入门。”
污言秽语,一石激起千层浪。咒骂之声响彻演武厅。雪花山庄的人也觉得大失面子。势成骑虎,又不好出面干预。总算有一个挑战者了。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当真以为天下英雄都是泥捏的?”
叱喝声中,手提巨斧的虬髯大汉跳上擂台。松木搭建的稳固擂台也剧烈颤动起来,指头粗细的绳索崩断好几根。刺耳的吱吱声响彻演武厅,群豪的心好似被一阵乱晃。这个人许多草莽英雄都识得,雄赳赳,气昂昂,加上嫉恶如仇的怒眼及粗暴的脾气,一看便知是那个西北绿林道响当当的人物关西神斧镇关西。此人交友广阔,在场许多豪杰都受过他的恩惠。遗憾的是,这位满脸络腮胡的西北汉子妻妾成群很不符合雪花山庄的择婿标准。
镇关西的外门功夫出神入化,又是一膀子使不完的力气,横行西北无敌手。此番受雪花山庄邀请共同对付即将现世的黑暗魔君多少有一些分量。从外表上看,灰衣少年瘦弱的身板实在经不起魁梧汉子的揉捏。不免都替口出狂言的少年捏一把汗。镇关西威名天下,欺负一个无名后辈实在不像话。况且,他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跳上擂台呢?
刘鹤翔一股子怨气,镇关西横行西北的骄悍之气竟带到雪花山庄来,岂非将天下第一山庄看小。此时内息不稳,也没办法发作,只好做睁眼瞎。反正关西神斧只是外门功夫厉害不足为患。
镇关西上台时,灰衣少年早远远闪避至擂台西北角。镇关西一上场就吓破胆,群雄心生怜悯嚷嚷起来。
“下来吧,别被打成了肉饼,赌上一口气不值当。”
“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呢,无故妄自送性命。”
“喂,震关西,手下留情哟,瞧人家怯生生的小模样,温柔点,哈哈。”
“不是看上人家了吧,怜香惜玉起来。”有人对前面说话的人开玩笑。
“滚开,皮痒么?”前一人粗红脖子。
“皮痒怎地,你能奈我何?”后一人也挺着脖子,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擂台上正剧没开场,台下先互掐起来。一阵嬉笑怒骂搞得比武招亲如同喧闹的菜市场。在座诸位都是草莽人物污言秽语耽搁不少时候。
刘擎天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将闲扯淡的纠纷引入正题,分别让擂台上的两位挑战者报出字号来。
“西门无双,追凶的追,很累的累,”灰衣少年淡淡说。
“道上混的没有不晓得俺关西神斧的,哎,你娃子明知故问么?”镇关西粗野得很,连雪花山庄三公子的脸面也不给。
刘擎天不作理会,继续说道,“两位准备好了?”
没有回答,只是彼此目注对方。
刘擎天朗声道,“好,开始吧,”憋着一肚子气跳下擂台。
夜色渐浓,暮秋的空气像凝固的寒水渗透骨髓。一阵凉风刮过擂台,旗风猎猎。
灰衣少年打了个哈欠,一副懒洋洋刚睡醒的样子,混没把眼前的拼杀放在眼里。好像对峙的不是大名响彻西北的霸主,而是对待一条温顺的小狗小猫。
瞅见敌手这样一副嘴脸,自视甚高的镇关西如何能忍受,嗷嗷叫着奔杀过去。亮闪闪的斧头高高举起,看分量就知道足以开山劈石。
“等一下,”刘鹤翔觉得有失公允,镇关西一把巨斧足有上百斤,舞动起来虎虎生风。灰衣少年赤手空拳如何能敌,未免会吃大亏。招招手,让三子送去一把锋利的宝剑。
西门无双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摇摇头说,“谢庄主美意,对付这样的憨货,用武器反而不美了,杀鸡焉用宰牛刀。”
说出来的话实在傲慢,实在气人。刘鹤翔摇摇头暗暗叹气,真是少年意气。
灰衣少年的话音软得像棉花,听在镇关西耳朵里却火冒三丈。不再犹豫,巨斧如风旋转着砸向狂妄之徒。这把享名西北的名器施展出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丈之外都能感受到凌厉的杀气。如同万千石头同时从高山上滚落下来,其声如雷,其势如虎。旋转数圈之后,巨斧陡然往上攀升,形成巨大的飓风。周围的空气神经质抽搐起来,仿佛大海怒潮随时能吞没一切。擂台吱嘎作响,不得不让人担心什么时候会坍塌。
群雄这时才深知镇关西雄霸西北绿林不是侥幸,就凭眼下旋转成风,杀气腾腾的架势就足以跻身一流高手。
周围的大红灯笼剧烈摇摆,显得演武厅,显得擂台幽暗凄迷,宛如进入神秘莫测的鬼蜮。群雄的心提到嗓子眼。荆门大豪刘铮是外门兵器的佼佼者也不禁发出赞叹之声,好强的力道。
飓风一寸一寸移动,方向很明确,正是灰衣少年站立之处。镇关西一上手就是杀招,“运杵成风”。刘鹤翔也不得不佩服镇关西貌似粗野,实则谨慎。比武较量最是忌讳心浮气躁。灰衣少年想用言语重伤这位长相悍勇的汉子,却不想人家不受影响,并没有乱了阵脚。照这样稳扎稳打,灰衣少年危险矣。
捆绑擂台的绳索又崩断几根。距离少年越来越近,飓风的力量也越来越强。灰衣少年好像被山呼海啸的气势震慑住,从头至尾没有挪动半寸。眼看着,少年人蓬松的脑袋就要四分五裂,瘦弱的身躯就要身首分离。镇关西只要再加一把劲,狠狠卷过去,狂妄的少年人就算完蛋了。不再犹豫,“狂斧乱舞”如同西天惊雷的轰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砸向少年。
突然,木屑四溅。擂台上厚实的木板砸开巨大缺口。空空如也,刚才呆若木鸡的少年竟然不知去向。镇关西一脸错愕,明明得手,怎么敌人突然就人间蒸发?垂下巨斧环眼四顾,看到的只是四周群雄惊愕的眼神。他们也没看清发生什么情况。
就这样,灰衣少年如同鬼魅一般凭空消失。摇摆不定的大红灯笼,悠悠晃晃的灯光,使众人心里忐忑不安。即使在座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也不免心里发毛。
座中只有欧阳天水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起先,他也不怎么关注这场闹剧似的比斗。势力悬殊太大。况且镇关西外门功夫厉害内家功夫却稀松平常不足为虑。可以说,连瞧上一眼都觉得累。少年人功夫行不行未可知,不过一定强不到哪里去,看不出有多大的功夫架子。他更关注的是大儿子追风的下落,到此时还没出现会不会中途遇到什么阻碍。眼前的闹剧,只要追风赶到夺得头筹简直是探囊取物。正当心绪不宁的思索时,电光火石的一幕出现了。镇关西鼓动飓风泰上压顶罩下去,眼看灰衣少年命在顷刻。突然,灰影暴闪,随着飞溅的碎屑腾空数丈。鲁莽大汉汹涌彪悍的一击劈空。灰衣少年眨眼的功夫竟能施展出“飞龙腾空”这样高妙的轻声功夫,实在匪夷所思。看年龄不过十七八岁,武学上的造诣竟到达出神入化。速度堪比闪电,不,甚至比闪电还快。若不是青云庄主修为过人,看见少年盘旋升空,又趁混乱坠入暗影中,也会以为见到鬼。看见群雄错愕的表情,肚皮都要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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