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见陆三川闷声不响,虽然心急如焚,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只是静静等待,过了良久,陆三川依然缄默不语,她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你有何打算?”
陆三川抬起头,目光如炬,全不似刚离家那会浑浑噩噩畏畏缩缩。“去!”
苏青愣了一愣,显然料想不到他竟会这般坚决,不过片刻,松懈了下来,点头表示赞同:“如此也好,至少可以送你爹爹入土为安。”
他只是点了点头,再未说话。
夜深,三更天。
苏青睡得正香。她昨日没有好好休息,疲劳便累积到了今日;今日得见陆三川平安归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如此一加,倦乏困顿更盛,而此时得以解脱,她便如一滩烂泥,铺化在床上。
陆三川却仍旧睁着双眼,两耳倾听屋内动静,听见苏青轻微的鼾声,确认她已睡熟,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压在茶杯之下,随后往床的方向望了一眼,纵身跃出窗外。
纸上这样写道:
苏姑娘,多谢你连日来的照顾,现下父亲尸首已然找到,我便不需再过度牵挂,只是忧愁三月初三的葬礼。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孤身一人隐去深林,潜心练剑,还请苏姑娘不必担心。三月初三,我们好汉坡再见。
信上虽说离去是为了潜心练剑,不可否认的是,张戈的一番话在他心中已然烙下深印。江湖险恶,他已知晓,至于险恶到何种地步,他却是不知道的。对于苏青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是防着点为好。
哪怕,她曾数次救下自己的性命。
陆三川骑马向东狂奔,来到城墙边上,而后纵身一跃,在城墙壁上连踏三步,翻身越过城墙。
天色虽黑,他已无所谓,两条腿不知疲倦地狂奔着,没有方向,没有尽头,直到终于无力。
他两腿一软,噗通摔倒在地,向前滑行数尺才停下,右手抓起一把泥土,狠狠砸在地上。
他将右手握成拳,不断地砸着冰冷的土地。但他不哭不叫,咬着牙,只是砸着土地。
每砸一拳,他胸腔内的怨怒便积增几分。
二十拳后,腔内已是怒火腾腾,几要炸裂开来。
倘若我早些学武,爹爹便不至于此!尸身在外曝露三十余天,才终于得以入棺!
他恨自己无能,更恨自己怯弱。
懦夫!
他大喝了一声,腾身而起,剑出鞘!
管他什么“描剑四凤”,管他什么“竹影九刽”,就是砍!
他身周本有干枯的草秆细枝,被他一剑斩成两截,还来不及哭泣,便被又被砍了两剑,三剑。
一根根短小的草秆细枝,在他身周跳跃不止。
他还嫌不够,竟打起那粗壮树干的主意来。
铁剑刮削着树皮,一剑又一剑,“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初听之下,如乐器鼓揍,过不一会,那“叮叮当当”的响声便愈加迅疾。
“啊!”
只听得他一声大叫,挥剑向树干猛扫而去,树干安然无恙,长剑却拦腰断做两截。
他也终于停了下来,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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