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月天又道:“其实,你与瑾儿的亲事,我早已想好,只等她再大一二岁,便给你们成婚。我原以为你聪明伶俐,应当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苏曼卿心中一阵温暖,低声道:“弟子愚钝,辜负了师父的期望。”洪月天道:“把你关在这里,也难为你了,住得还好么?”苏曼卿见师父一改往日严肃的面目,大感意外,只道:“还好。”
洪月天轻抚他的后背,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年轻男女,总会有感情纠葛。瑾儿与章桦从小在一起长大,章桦暗中喜欢她,也是情理之中。只怪我没早将你们订亲之事,公诸于众,才使他心存恋念,既害了他,又害了你。”
苏曼卿心里一直想说自己不凶手,但每次遇到洪月天的目光,便觉有口难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好低头静静的听着。
二人一时无语,石室中更显沉寂,洪月天忽地仰头叹息,正色道:“我本想按门规将你处死,但总觉得对不起你义父,何况章桦还活着。”苏曼卿听他口气松动,心中微喜,忖道:“师父毕竟是性情中人,怎么会让我就这样死了?难道是瑾儿向他求过情?”
岂知洪月天沉思片刻,又道:“家有家法,门有门规,为师可以饶你不死,不过却再不允许你出去害人了。”
苏曼卿脑袋‘嗡’的一声,颤声道:“师……师父,我不太懂。”
洪月天脸色一沉,喝道:“你还有什么不懂的,犯了这样大的过错,理应受到惩罚,自今日起,永不许你踏出牢门半步。”
苏曼卿气血充脑,脸涨得通红,尽量平心静气地道:“章师兄如何受伤中毒,弟子确实不知,师父请相信徒儿一次。”
洪月天冷笑道:“你丝毫没有悔过之意,现在还狡辩,你看这是什么?”从身后取出一柄铁剑,扔上地上。
苏曼卿仔细一瞧,正是自己所得的铁剑,说道:“这柄铁剑是弟子的。”心想:“此剑我一直未用,放在房中,想不师父竟把它拿来了。”洪月天道:“桦儿所中之毒,便是这铁剑。”苏曼卿大惑不解,疑道:“铁剑有毒?”
洪月天厉声道:“你怎么会结识褚大冶这号人物?还不从实讲来。”苏曼卿吓了一跳,心想:“师父是怎么知道褚大冶的?”忙道:“弟子怎么会与这样的歹人结识,我是被他捉去的。”
洪月天将信将疑,问道:“怎么回事?”苏曼卿随即将雷谷所遇之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又道:“此事纪红绫姑娘可以作证。”
洪月天双目之中,精光四射,在苏曼卿的脸上扫来扫去,听罢之后,叹道:“料你也不敢说谎,原来吴班是褚大冶杀的,我一直以为是神龙帮的人干的。”他一指那柄铁剑,恨恨地道:“此剑煞气太重,而且含有剧毒,你竟将它带了出来,还随身佩带,真是愚蠢。”
苏曼卿战战兢兢地道:“弟子实在不知,这种毒能解么?”
洪月天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除非褚大冶复生,当面问问他。”这回又多了一项罪证,苏曼卿只觉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心灰之下,已不知道如何辩解,暗道:“师父认定了我是凶手,这可怎么办?”
这时,外面又有俩人快步走进,正是米琢与明瑕。米琢脸色阴睛不定,见到洪月天,稍显镇定,躬身道:“师父。”洪月天道:“什么事?”明瑕道:“山上来了一个和尚,吵着要见你。几位师叔有事不太方便,师兄弟们又拦不住他,只好来请师父。”
洪月天嘿了一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转身向外走去,又道:“将牢门派人守好,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出去。”米琢与明瑕齐声道:“知道了。”
苏曼卿见他要走,心中焦急,忙叫道:“师父。”
洪月天身子一震,并不回头,冷冷的道:“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必相见。”当他走到对面的石室前,脚步稍停,向里面望了一眼,似乎有些踌躇,不过只是一瞬间,又快步向外走去。
片刻过后,山洞又沉寂在黑暗中。
此时苏曼卿的心也如黑黢黢的石室一般,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暖。他隐约觉得这一生可能都要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渡过了,想想便让人抓狂,但他却靠在墙角里,一动不动。他不明白师父为何不相信自己,而且心地如此决绝,那句‘再也不必相见’,如同眼前的石门一样冰冷坚硬。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长笑在对面响起,从幽深的山洞里传出,仿佛枭鸣,令人不寒而栗。那人笑罢,说道:“呆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来陪我了,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得意之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那人语气一转,突然变得温和起来,缓缓地道:“小兄弟,你也用不着伤心难过,别看这石洞黑乎乎的,没有一丝暖意。但时间久了,便会渐渐习惯,慢慢的你就开始喜欢它,最终再不想离开。”
苏曼卿欲言又止,心道:“胡说八道,鬼才愿意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那人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人的欲念越强,期望越大,在这里便会越难过,因为高官厚禄、金钱美女,让人可想而不可及。你只要索性不去想这些,心里便会平和,否则那真是生不如死了。”
苏曼卿静静的坐着,但实在不愿意听他聒噪,双手捂住了耳朵。不过,那人的声音好似有魔力一般,句句刺入耳中,令他抬起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又放下了。
那人问道:“刚才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是你相好的吧?”苏曼卿怒道:“她是我未婚妻,什么相好的,你少胡说八道。”那人笑道:“看你急的,你们又没成亲,何必这么激动。她今天跟你相好,明天说不定又跟谁去了。”
苏曼卿怒发欲狂,叫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会不会说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