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不语望着殿外的风雨,喑呜呼呼,叱咤山野,将树木打得东倒西歪,似乎要摧毁一切,喃喃的道:“大风大浪,便是这般模样么?”
苏曼卿道:“与大海中的风浪相比,这就差得远了。”闻人不语侧头问道:“苏公子,你见过海中的风浪,是不是很可怕?”苏曼卿道:“有人觉得可怕,有人觉得很美。”闻人不语微笑道:“那你说说看,怎么样可怕,又美在哪里?”
苏曼卿很少见到她笑,也很少注意到她的容貌,此时一见,她长得并不美,别说与洪瑾、程瑶凤、柳烟湖等人相比,便是比之语书、翠墨,也颇有不如。但是跟她在一起,使人不知不觉会忘记她本来的面目,好像在与一位贞静如兰的佳人相对。
苏曼卿久居潜龙岛,一个人终日面对万倾波涛,自然感慨良多。此时想起,忍不住说道:“静则容纳百川,动则波澜壮阔,吞吐日月星辰,包含天地之机,不是亲眼见到,很难描画其万一。”
闻人不语听了,不禁悠然神往,轻声道:“我还没有见到过。”苏曼卿笑道:“这有何难,让卢二哥驾车去海边就行了。”闻人不语摇头道:“我会害怕。”苏曼卿愕然,心想:“她这样弱小,的确经不起大风大浪。”
过了一会,闻人不语又道:“苏公子,传说极东海中有千寻海,势力很大,你既然去过海中,知不知道这回事?”苏曼卿点头道:“千寻海距此万里之遥,我虽然听说过,却没到过那里。”
闻人不语道:“那就是了,看来书中记载是真的。”苏曼卿奇道:“什么书里有记载?”闻人不语道:“是我家藏书楼里的笔记。”苏曼卿“哦”了一声,心想:“原来她们是书香之家,难怪她有些与众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刚才已有所感,只是现在更觉容颜对她来说不是重要的。
闻人不语又道:“苏公子,我还是一件事要问。”苏曼卿道:“什么?”闻人不语沉吟道:“近年来,江湖上又新传出了一位神秘莫测的人物。”苏曼卿道:“是么,那又是什么人?”闻人不语轻摇臻首,说道:“听说这个人本领很大,自称潜龙先生。”
苏曼卿一怔,心道:“潜龙先生,是在说我么?”闻人不语道:“他住在海中的潜龙岛,江湖上很多人慕名去找他,都没有一点消息,甚至连那岛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所以有人认为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是别人杜撰出来的。”
苏曼卿“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否该对她讲明。忽听卢二接口道:“我看是骗人的。”闻人不语一皱眉,轻轻的道:“卢二叔,你为什么这样说?”卢二道:“那些人把潜龙先生夸到天上去了,说得太过玄乎了,世上哪有这般神奇的人物。”
苏曼卿心中奇怪,暗道:“谁在吹嘘我?”问道:“那些人怎么说?”卢二道:“有人说他武功盖世,早已超过了当年的修大化。还有人说他是海神转世,有移山倒海之能。”苏曼卿哈哈笑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再说他武功虽好,却又哪里比得上人称‘裁定乾坤并四海’的修大化,江湖上以讹传讹的人太多了,不足为信。”
卢二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闻人不语道:“这些固然是愚夫愚妇之言,但此人或许真有些本领,否则又怎么能叫潜龙?”卢二不以为然,说道:“姑娘,卢某当年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这些事情骗不了我,你千万不要信呢。”
闻人不语想了想,笑道:“也许真如你所说,他是个浪得虚名之人。不过,要像传言那样神奇,我那名录上必有他一席之地。”苏曼卿奇道:“什么名录?”闻人不语笑道:“我闲着无事,做了一份江湖名人录。”
苏曼卿不知道那份名录什么样子,只是点点头,寻思:“既然是名人录,我又算得什么名人?这姑娘小题大作了。”
卢二道:“武林中的高人很多,姑娘何必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身上费心思。”闻人不语道:“我自有道理。”卢二听她语气甚是坚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再说话。
此时虽然是阳春,但是山中气温依然很低,再加上风雨之日,阵阵冷意来袭,衣衫薄了竟有些难耐。闻人不语身子弱,渐渐抵受不住。好在她临行时早有准备,在包裹里取出一件厚衣披在身上,坐蒲团上闭目不语。
苏曼卿见了她的模样,心里微酸,不禁起了要保护她的念头,他先前虽然答应风伯护送闻人不语,但那只是出于侠义之心,现在却有了兄长爱护妹妹之情。他向卢二说道:“你在这里照顾姑娘,我出去一会。”
闻人不语忽然睁开眼来,问道:“苏大哥,你要到哪里去?”苏曼卿听她改了称呼,不再叫苏公子,心中一暖,说道:“这雨一时不停,我去找些吃的,片刻即回。”闻人不语笑道:“那你快去快回。”
卢二道:“苏公子,还是我去吧。”苏曼卿道:“你还是等在这里。”说完,身影一晃,早已到了山门外,闪了几闪,消失在风雨中,而那句话还留在殿中。卢二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呐呐的道:“这……这也太快了,姑……姑娘,这是什么功夫?”他忍不住回头去问闻人不语。
闻人不语也大为惊异,歪着头想了半晌,才道:“我好像在哪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了。”卢二道:“我早前未遇少爷的时候,混迹绿林,闯荡江湖多年,见过的武学高手也不算少数,但是这样的神秘莫测的轻功,却是第一回见到。这位苏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闻人不语若有所思,对卢二说的话充耳不闻。
此时天色欲加昏暗,暮色渐渐降临。过了片刻,忽听山门外脚步声响。卢二道:“这么快就回来了。”闻人不语回过神来,问道:“什么?”卢二摇头道:“好像不是。”他脸色忽变,右手按在了腰间的链子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