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文山公府大门前的情形,几乎与不久前的信武侯府一模一样,几具府中护卫和下人的尸身横躺在门里门外。
不过令寒冰略感安慰的是,这一次的打斗声仍停留在前院的位置,看来自己到的还算是及时。
果然,他刚一进前院,便看到薛少龙正带着府中的数十名护卫,与十几个黑衣的大内高手在厮杀。
见此情形,寒冰心中顿感不对,但仍是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去,手中的奔月剑幻起了一片寒光,向那些大内高手的脖颈上招呼。
那些大内高手竟似乎是早有防备,一见寒冰出现,便立即放弃了与府中护卫的拼杀,皆不要命般地扑向了寒冰。
寒冰自然不惧这十几个人的围攻,只是心中却更加确定,自己中计了!
不过此时已没有时间多想,他必须专心地对付面前的敌手,同时还要不断地提醒自己,决不能让自己受伤。
不能受伤,不能流血,这是湘君姐姐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给他的话。
因为一旦出现此种情形,体内的天毒异灭便会立即发作,后果将不可预料,到时候恐怕无人再救得了他。
而他,决不能在此刻倒下!
因为心有顾忌,寒冰的出手便谨慎了许多,那柄奔月剑所舞出的光幕只在他周遭三尺之内。而且攻守之间,竟也是守多攻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那些大内高手本对他多少存了些惧意,如今见他示弱,顿时气势一盛,刀剑并举,齐齐向他下狠手。
一时间,奔月剑所布下的光幕竟被逼得又向内缩进了一尺。随着越来越密集的兵刃撞击之声,那层光幕仍在不断缩小,并渐趋黯淡。
眼见寒冰的攻势已被彻底压制住了,那些大内高手便愈加毫无顾忌起来,招式间更是大开大合,只求一击毙敌,完全不管自身已经破绽百出。
而就在他们浑然未觉间,那柄闪着幽幽寒光的奔月短剑已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悄无声息地突破了这片刀光剑影,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一道致命的伤口。
薛少龙与那数十名府中护卫也一直在从旁帮忙。只不过直至此时,他们才惊觉到,原来那些大内高手的武功竟是比他们每个人都高了太多,令他们几乎近不了身,更帮不上寒冰什么大忙。
见到寒冰一个人将那些大内高手全都杀光了,薛少龙不禁面带愧色地对他一抱拳,道:“为兄惭愧!”
寒冰却是哈哈一笑,道:“薛兄何时也学得像楚兄那般客气起来?你我兄弟一场,有灾一起抗,有祸一起闯,这才叫痛快!”
薛少龙的年纪本就与寒冰相差不过一、两岁,而且两人的性情也都是同样开朗活泼,颇为相投。故而平日哥儿几个在一起时,他们两人斗嘴的时候应该是最多的。
此刻被寒冰这么一说,薛少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嘿嘿一笑,随即便也放开了心情。
只见他上前一把搂住寒冰的肩膀,朗笑道:“你这家伙嘴上的功夫竟是比手上的功夫还要厉害!为兄我服了!”
寒冰笑了笑,忽然压低声音问道:“薛兄府中可有何安全的躲藏之处?”
薛少龙闻言一怔,慢慢放开了寒冰的肩膀。
寒冰继续语气平静地说道:“这些大内高手皆是郑庸所派,而其目的却是要诱我入伏。我猜,此刻这整座文山公府已被大内高手包围了。”
薛少龙此时才算明白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人一向个性爽直,也不善多思多想。今日府中突然遇袭,他还只以为是街上造反的乱兵闯了进来,根本未想到这是郑庸要为自己的义子赵展报仇之举。
“我这府中确是有几间可以藏人的密室。”他也压低了声音答道。
寒冰闻言顿时心中一喜,“那薛兄赶紧让府中的内眷躲入密室之中,切记要多备些水和吃食。而且此事定要做得隐秘,除了那些躲藏的人,最好只有你一人知道。”
薛少龙知道情况紧急,也不多言,便匆匆向后院跑去。
寒冰也没有闲着,招呼那些府中的护卫,将地上的尸身全部抬走,集中在一处存放。
而他自己则在府中转了一圈,将各处的地形皆了然于胸。
再过了须臾,薛少龙便又一个人转了回来。
寒冰有些惊讶地道:“薛兄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
薛少龙却是嘿然一笑,道:“是家父早有安排。今日一早,外面乱象一生,家父便命府中的内眷都做好了躲藏的准备。
而那个藏人之处,也是家父汲取当年淮王之乱的教训,早就秘密让人在地下挖出了几间密室,足够府中所有内眷躲藏之用。”
寒冰听了,不由大是佩服地点了点头。
文山公薛义先,乃是前吏部尚书苏问秋苏公的知交好友。而那位苏公,实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看来果然是物以类聚,这位薛公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啊!
如此一来,府中内眷的安全已有了保障,自己这一方的人在动手时便少了很多顾忌,倒也不是毫无胜算。
“寒冰,郑庸的人既然已将此处包围了,为何迟迟不攻进来呢?”
薛少龙安置好了家眷,心中没有了后顾之忧,好斗的本性便开始显现出来,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寒冰微然一笑,道:“郑庸那老贼一向算计得极精,却又总是自作聪明。他是在等着我们弃府逃走,在无所遮挡的大街上,成为他追杀的猎物。”
“这又是为何?他怎知我们一定会逃走?对了,你方才说郑庸派人来袭击我府的目的是要诱你入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薛少龙不改性急的老毛病,一口气竟是将心中的疑问全都抛了出来。
寒冰却没有立即满足他的好奇心,而是沉声问道:“薛兄,你府中的护卫可配有弓弩之类的东西?”
“确有一些,只是数量不多。”
“好,请薛兄你速命他们去收集所有的弓弩箭矢,稍后可用以御敌。”
薛少龙忙将此事向那些护卫们交代了下去。
不过片刻工夫,那些护卫们便将平日根本用不到的弓弩箭矢都找了出来,开始擦拭调校,令其焕然一新,杀伤力自然可以想见。
随后,寒冰又不紧不慢地对薛少龙道:“反正郑庸一时也不会让人攻进来,薛兄还是让府中的护卫们抓紧时间吃饱喝足,养好精神。如果我估计得不错,我们恐怕要跟这奸宦多耗上些工夫了!”
薛少龙知道寒冰这小子一向鬼心眼儿多,所料之事皆是十九必中,这一次,应该也不会出错。
于是他便压下自己的好奇心,又吩咐那些护卫们各自寻找吃食,然后在附近找地方歇息。
做完这一切,他自己却不知从何处翻出了些已切好的酱牛肉,更有一坛好酒,皆摆在了寒冰的面前。
随后,这兄弟二人便无拘无束地席地而坐,一起大块朵颐。
喝下了一碗酒之后,寒冰随意地抹了抹唇,方冷笑着道:“郑庸这老贼确是奸狡得很!此前他派人去袭击信武侯府,结果全军覆没。
而楚兄他们则避入了京兆府衙。那里集中了京城所有的捕头和捕快,人多势众,而且他们每一个的身手也并不比那些大内高手弱。
郑庸自是不敢轻犯。再者说,他的目标是我,也不想将手中的力量皆消耗在与京兆府的拼斗上。
他必是算到我们会派人知会其他的府第躲避,所以故意截下了来你府中传信之人。
他知道我会来查探究竟,便让人做出入府袭击的假象,以将我诱进府中。不过他这一招倒也确实奏效,我这笨蛋竟真是一头撞了进来!”
听到这里,薛少龙不禁一拍大腿,道:“怪不得!那些大内高手明明功夫极高,却只是在那里虚张声势,并未对我们下狠手。他们定是得了郑庸的命令,在你赶来之前不能把我们都杀光,这样才能将你拖在这里。”
寒冰却是哈哈一笑,摇头道:“哪里用得着你们来拖?我既然进来了,还就不走了,让那老贼在外面等得干着急!”
“对!”
薛少龙也痛快地喝下一碗酒,哈哈大笑着道:“那老贼定是等着你也把我们都护送到京兆府去。就让他在那里伸着脖子等吧!”
说完,他将寒冰和自己的酒碗倒满,端起来道:“来,我们兄弟干一杯!”
寒冰与他干了这碗酒,抬头看了看天上已开始西斜的日头,道:“估计郑庸那老贼也不会有太多的耐性,天黑前定是会让人攻进来的。薛兄,你与府中的护卫们用弩箭守住后宅,其他的事情便交给我吧。”
虽然明知道寒冰这是独自承担了大部分风险,薛少龙却又不得不同意他的这种安排。
他自己和那些府中的护卫确是武功低微,真到动手的时候,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反而还会碍手碍脚,令寒冰分心。
于是他默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寒冰抱拳行了一礼。
寒冰也站起身来,回了一礼。只不过这小子的礼虽行得周正,可脸上却尽是一片嬉笑之态。
“上一次你我这般一本正经地互相行礼,还是在令尊的面前。当时薛兄还装作不认得我这个臭名远扬的浪荡公子呢!”
薛少龙看着寒冰,肃然道:“下一次,我会当着家父的面,与你像这般再痛饮上一场,然后告诉他,你是我的好兄弟!”
寒冰仍是狡黠地笑着,向他眨了眨眼,道:“你以为令尊真的不知道吗?”
薛少龙怔了怔,想到自己老爹那双不时闪过精明算计的眼睛,顿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