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听我们的?!”
“你为什么反抗?!”
“你为什么不乖乖去死?!”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青城大师兄再也不存在了。
韦全英大吼着,耳光、拳脚雨点般的落在王天逸身上。
在狭小的铁笼里,满头是血的王天逸滚在地上,竭力竖起手臂挡住面门和前身,身体在铁棂子和墙壁上撞来撞去,手腕上的铁镣在乱响,就像一只野兽在铁笼里垂死挣扎,而他嘴里发出的是野兽一般的痛苦嚎叫。
王天逸身上粘满了泥土和血迹,他一边在地上翻滚,鲜血混杂在嘴里让他吐字不清,他努力的在雨点般的殴打中叫道:“大师兄….饶…命。啊!…饶命,念在我为了师门荣誉的份上出力……饶我…啊!…一命….”
“师门荣誉?”韦全英愤怒的红着眼睛一把抓起王天逸的发髻,把他生生的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脚踩住了王天逸手上的铁镣,露出他奄奄一息的面孔,然后一口气连抽了王天逸七八个耳光,呼呼的喘着气,大叫道:“狗杂种!青城是我家的私产!你?你?你不过是一个贱下人!你******有什么资格为我家荣誉出力?!”
“轮得到你吗?!你算什么东西?!”韦全英大吼着,扭过了王天逸的头,一手拎着他的发髻,把王天逸的脑袋朝墙上发疯的撞去, “嗵!”“嗵!”“嗵!”土墙发出一连串的闷响,墙皮粘着粘稠的血迹飞散开来。
“别打残了,”牢外,在青城教官簇拥之中的韦希冲一样的咬牙切齿,他极不情愿的摇头说道:“丁家的杨昆先生特别说了,离开的时候还要见他,丁家走了之后再给他算帐!!再忍两天!”
韦希冲父子带着人离开了,像条狗一样瘫在地上的王天逸,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一只手送到了窗台的位置,努力的攀着想爬起来,手指在灰色的墙壁上留下了条条血迹。
青城掌门房间的灯一夜没熄。
第二天中午,骄阳似火,练武场上的工匠被赶走了,擂台被工匠们拆了一半就放在了那里,歪歪斜斜的像个垂死的人在有气无力的挣扎。而它的周围则围满了弟子,不仅有低级的戊组的弟子,还有顾盼生威的甲组弟子,他们浑身被太阳烧烤着,大汗顺着脸庞流下,每个人都茫然而惊讶的朝前面的观战台望去,那里坐着掌门等所有的高级教官。
惊讶,是因为在这种天气里紧急集合,必然有天大的事情要发布。
“青城弟子们!,“韦全英站在观战台的最前面大声喊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韦全英一提到昨天,脸上的肌肉就因为痛苦和愤怒霍霍的跳了起来:“王天逸!就是这个丧心病狂的王天逸,在友好的切磋中像疯狗一样对华山派德高望重的前辈突施杀手!让我父亲的….,不,是青城的喜事变成了一件悲哀的江湖事件!我们青城因为他的混帐和丧心病狂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华山派已经写了战书,马上就要和我们开战!所有的青城弟子和青城人员都将是华山的攻击目标!”
人群同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声音,大部分的人的脸都变的煞白。
“但是,因为父亲和我的斡旋,终于化险为夷,华山还是原谅了我们!”
这个时候,人群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声音,随后又发出一片叫好声。
“但是我们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人群又紧张起来。
“为了偿付对华山的赔偿,我们青城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储蓄,就因为那个混蛋,原本谈下去的价格被迫又升了回来,这意味着我们未来几年的利润将急剧缩减…………”韦全英的声音哽咽了。
所有人,弟子包括观战台的教官都屏住了呼吸。
“对华山的赔偿,以及华山的涨价造成的困难都是暂时的,我们正打算西下丁家,谈判矿石生意,南下长乐帮,谈判盐土生意,和慕容世家,谈判丝绸生意,不久,我们还会北上沈家,谈判马匹、人参以及貂皮,….”
韦全英的话并没有说完,弟子们中间就响起了一片不相信的声音,大家都知道,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容易,作起来对青城太难。
“青城是所有人的青城,青城的危难也需要大家同舟共济……”
话还没说完,弟子们中间已经起了一阵不安的骚动,大家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所以,从今天开始,除了甲组以外,所有子弟的月银减少三分之二,兵器、服装、饮食、住宿费用自负……”
弟子们喊出了一声巨大的惊叹,马上就是一片愤怒的吼声,不祥的预感得到了验证,自己的腰包被掏了,所有人都出离愤怒了。
“凭什么减月银?学徒合约不写好了吗?”
“你们讲理吗?我们出山也未必在青城,凭什么你们的损失让我们来填?”
“凭什么甲组不减?!”
“你们不要觉的不公平!昨天,不知有多少江湖豪杰相中了我们的甲组精英,多少英雄人物在纸上都写下了你们的名字,你们离荣华富贵就只一步距离!但就因为这条疯狗,所有的甲组精英都被放弃了,没有一人被邀请进入豪门大派!”
所有的甲组弟子都攥紧了拳头,发出一声愤怒的呻吟。
但愤怒的吼声并没有停止,学艺费已经够贵了,很多弟子就靠这些不菲的月银寻求一点心理安慰,尤其是学艺不精的弟子,现在这些银子却因为掌门或者某人而减了一半,除了甲组弟子,谁能服?
“肃静!”韦希冲看儿子压不住阵脚,马上站了起来,他大吼道:“学徒合约老子废了!谁不服,可以马上申请提前出山,不过学徒费一个铜板也不退!你们爱找谁说理就找谁说理去!我不怕!跟我讲理?江湖规矩,谁的刀硬谁有理!******!谁怕谁?!老子也不发青城的证明,没有青城的学徒证明,哪个帮派会收留你?就算收留你,老子也不放过你!想在江湖混,做梦吧!老子先废了你!”韦希冲红了脸皮大吼着,声音盖过了弟子的声浪,打碎了他们,看到了总是慈眉善目的掌门突然露出了另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弟子的浪潮怯怯的退去了。
韦全英不失时机的唱起了红脸,他大叫道:“想想,只是一时困难,莫不要因为一时的困厄错过了大好前程!”
大家的愤怒吼声低沉了许多,很多人都开始计算自己的得失了。
“现在是青城的困难时期,”韦全英挥舞着双臂大叫道:“我和父亲首先从自己做起,减少不必要的开销,我父亲原来有四十个佣人,现在解雇两个!老人家有心痛病啊!少不得人伺候,这是何等可贵的品质啊!而我韦全英原来有两个佣人,现在全部解雇!青城伙房专门做宾客酒宴的四人中的一人也一同解聘!节省一切可以节省的开支!我们和你们弟子同甘共苦!一同渡过难关!”
谁也没在乎韦全英和韦希冲是住在一起的,他们的佣人是共用的。
听了掌门的公子这样说,大家好像都被感动了,最后剩下的愤怒也消失了,弟子们站在热浪翻滚的地面上,好像只剩下皮囊,让热浪冲刷,唯有眼睛红红的。
“这一切,都是那个无耻卑鄙以下犯上丧心病狂的疯狗造成的!王天逸!让我们永远记住这个可耻的名字!”
韦全英最后一句话说完,顷刻间,诺大的练武场上静默了片刻,但马上激起了愤怒的狂潮。
“混蛋东西,就是因为他,我的钱没了!宰了他!”
“杂种,吃里扒外,包庇叛徒!应该在赵乾捷脱离青城前,打死他!”
“嘘,你疯了吗?赵师兄现在一步登天了,你想死吗?因为他,对戊组都得客气的很了!”
“啊。我错了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华山怎么了?畜生,为什么对朋友华山下黑手!”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不识大体啊,不识大体啊……”
“愚蠢的狗杂种,就因为他自己,害的我…..撕了他!”
……..
一切肮脏的咒骂在广场上飘荡,一开始是一部分人,但很快,仇恨的情绪感染了所有人,愤怒的骂声在空旷的广场上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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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倒是说话啊!”丁玉展大吼着,握的铁棂子“哐当”作响。
他吼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很可怜的人:他栖身在巴掌大的铁笼内,发髻披散了,满头肮脏的头发盖住了脸颊,像一具死尸一般靠墙坐着,一动也不动;他手上带着长长的铁链子,身上的衣服一条一条的,破烂不堪,泥土混合着褐色的血迹让这衣服比乞丐都可怕;一张脸肿的老高,挤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但丁玉展并不管这些,他根本不在乎,他再次摇晃着铁棂子大吼着:“你要我问多少次?你说话啊!”
刚才他冲了进来,打跑了两个死缠不放的看守,但王天逸好像只剩一张皮囊剩在世上,他并不理他。
终于王天逸开口了,他没有看丁玉展,就低着头开口了,他的声音阴沉如同从十八层地狱传来的一般:“我的兄弟骗了我。”
“什么?!”丁玉展愣了。
王天逸哈哈的笑了起来,还没笑完,他就咳嗽起来,他说道:“乾捷骗了我。”不过他又仰面大笑了起来,“不过也无所谓,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我也够本了,我打了蒋丹,这个畜生抢我们的寿礼…..我们的?我是谁?谁和我是我们?我们和他们是一伙的吧?哈哈哈…..”
牢外的丁玉展气得暴跳如雷,费了诺大力气,才听到了王天逸似疯似癫的讲了他擂台发疯的理由,他静了下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丁玉展问道。
王天逸冷哼一声:“你爱信不信!管你?”
“我相信你。”丁玉展静了片刻,沉声说道。
“不过,”丁玉展接着说道:“你知道我讲侠义的,我会找人验明你说的话,如果是你不讲道义,又骗我,我会第一个把你送回青城来……..”
“你滚吧。”王天逸哼了一声,把头费力的扭到一边,语气不客气的好像不是在和武林四大家族的公子在说话,口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在乎,听起来好像丁玉展说得“相信他”一钱不值。
“兄弟,我相信你,你倒不相信我?”丁玉展怒道,“呛啷”一声,月光一般雪亮的“粼波现龙剑”抽在了手里,他吼道:“我护你出青城,你跟着我,谁敢再折磨你?我早就想去找章大哥,现在倒好,一起去学习侠义!现在我就斩锁!”
“不准斩!”丁玉展话音未落,一声大吼就在门口响起。
丁玉展回头看去,他姐夫杨昆领着几个高手推门进来,杨昆脸色铁青。
“谁让你打青城弟子的?”杨昆在丁玉展面前站定,背负双手,冷着脸说道:“你太胡闹了,王天逸的事情是青城的事情,这是江湖帮派的事情,不是个人恩怨,你不要乱来!”
“管你屁事!”丁玉展对着杨昆呲着牙叫道,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剑就要砍锁。
杨昆下巴一扬,他背后几个高手飘似的到了丁玉展面前。
为首的正是万宁方,他像往常一样的媚笑道:“少爷,别人的事情咱别管,到了京城小人陪你去拙楼玩…….”
丁玉展咬着牙瞪了万宁方一眼,狠狠道:“你算什么东西?!”借着这一声发气,手里长剑雪练般朝黑色门锁斩去。
“住手!”杨昆一声大吼。
“当”一声大响。
然而并不是粼波现龙剑砍中了门锁。
而是万宁方闪电般的一抬腰间长剑,那长剑合着剑鞘硬碰硬的抗住了现龙剑,在巨响中,万宁方剑鞘的宝石碎片和木屑横飞,但却在门锁一寸上方架住了粼波现龙剑。
“你?”丁玉展没想到这个家奴居然敢阻挡自己行动。
“抓起来!”杨昆鼻子里哼了一声。
“什么?你们谁敢……”闻听杨昆这样说话,丁玉展难以置信的喊道,这是杨昆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要知道他可是丁开山唯一的儿子啊,而杨昆不过是个外人。
但结果出乎丁玉展预料,围住自己的几个家奴好像都成了聋子,自己那句“谁敢”好像在放屁一样,没有人在乎。
“少爷小心!”万宁方一边叫着,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小心”的意思,长袍下陡地飞起一计飞脚只往丁玉展腿弯轰来。
“反了你?”丁玉展惊叫道,委实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敢朝自己动手,虽然自己知道这些家奴武功都高的很,但他们在自己面前都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当是武功再高也高不过自己,平时也打不过自己,但今天家奴却朝自己动手了!
以攻对攻!
武功极好的丁玉展同样一脚踢去,和万宁方的脚在空中撞的一起。
“好漂亮的卸力!”丁玉展心头一惊,万宁方卸力卸的如此漂亮,以致让他的脚感觉踢进了泥潭,前力被卸了个尽,后力却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两个家奴一左一右擦着中间的万宁方同时出手,闪电般的推手。
原来自认为在丁家无论剑法、拳脚还是内力都是自己第一的丁玉展终于怀疑了,这两只手好快,快的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眨眼间,一左一右同时推中了自己的左右肩膀。
丁玉展被推的横在了空中。
“少爷小心。”万宁方和其他出手的两个家丁同时叫了一声,六只手雷霆般的出击,丁玉展就如同木偶一般被自己的手下摆弄着:身体在空中被翻了一圈,长剑被夺去然后又闪电般插回腰间剑鞘,双手被扭在背后,而两只脚被万宁方紧紧握着,整个人被摆了个“跪地五花大绑”的姿势,就在空中跪着,正正对面是冷冷的杨昆。
“你这个混蛋!”丁玉展愣了片刻,才对杨昆大叫起来:“你敢这样对我?!你这条没骨气的狗……”
“把嘴堵上。”杨昆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一个家丁马上掏出了丝巾,真的要堵丁玉展的嘴,丁玉展惊呆了,他愤怒的扭动着身体,完全不相信眼前的一幕:尽管他装做不知道,但他实际知道自己是丁家未来的家主,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奴才,然而此刻在杨昆面前,他愕然发现能够真正发号施令的居然是杨昆,自己不过是个昂贵的瓷器而已,被保护却没人真的听自己的。
“你知道你是谁吗?敢这样对我!天逸,我言出必践,不管如何,我都要救你!你放心……”那个丁家手下真的塞住了丁玉展的嘴,他说不出话来,眼睛怒视着杨昆,看起来要吃了他。
“盖住头,抱回我们的院子。”杨昆叹了口气,竭力挣扎的丁玉展就被披上了一件大披风,在四个大汉的肩上被扛出了这屋子。
杨昆扭头朝牢里看去,王天逸正发出一笑,那意思好像“早知道如此”,杨昆叹气了,他走近铁棂子,缓缓的朝王天逸说道:“少年,我自己相信你是个好人。但好人有什么用?江湖不看这个!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弟子,你怎么可能是帮派的对手?不要怪我心狠不让小弟帮你,江湖并非有可以为所欲为的人,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只能希望你好运。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江湖也没有眼泪。”
说罢杨昆又叹了口气,也走了。
丁玉展大闹禁闭室,青城掌门早得了风声,听闻丁玉展咬牙切齿的说无论如何都要救王天逸,心下担忧起来。
“儿啊,你说,万一丁少爷突入禁闭室,抢走那王天逸该如何是好?”韦希冲问道。
“我想丁大姐在这里,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不过”韦全英忧心忡忡的说道:“丁三少爷是有名的灾星,放浪不羁,从来没把礼数和江湖规矩放在眼里过,我担心他抢了王天逸,立刻杀出青城该怎么办?”
韦希冲眯起了眼睛,静默了良久,终于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叫道:“迟则生变!反正他迟早要死,不如今天晚上我们就动手!”
“爹爹,丁玉展找不到人,肯定又要找我们麻烦,虽然他现在受制于他大姐,但他迟早是丁家的家主,以后想起此事来,若是衔恨我们就不妙了;而且旁边还管着一个胡不斩,弟子们好说,但他就不好办了,是不是先把他关到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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