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一行人驰舟远遁,虽然已经看不清岸边的情形,各人依然是心有余悸。其中一人呜呜地哭了出来,正是方书。
此时包括建文帝在内的众人,皆颓然坐于船中,虽然想安慰方书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于是一时间空气之中,只能听见方书的哭声与缓缓行舟的声音。
终于还是程济按耐不住,上前将船桨握住,对方书道:“方家兄弟,节哀顺变吧,方墨为国捐躯,正是死得其所,不辱没方家之名。”
方书忍住悲泣道:“我非悲我兄弟,而是哭我老父。方墨既死,我方书也必将追随其而去,只是可怜我父,如今生死未卜,却怕是无法再相见一面了。”
“方书莫说这种丧气话,你父当朝大贤,为天下士子敬仰,燕王虽然暴虐,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害其性命。”魏冕道。
“正是、正是,御筪中单说避难于神乐观,但不知现在是否已经被燕军所占?”王钺怕方书过分悲痛,转移话题道。
方书拭去脸颊上泪水,用手遥指对岸道:“幼年时家父曾带我等访过此处,观主王昇也是家父至交。”
“太祖、高祖皇帝常去神乐观祭祀祈福,可叹我朱允炆这些年却被战乱所扰,竟然未曾去过此观,如今避难于此,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建文帝道。此时的他心中千回百转,想着几天之前还端坐圣殿,如今却蜷缩于一叶扁舟之上,前途渺渺,归路无期,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众人又一次陷入沉寂之中,木桨缓缓剪开水面,一炷香的功夫,水岸已然清晰可见。但见岸上好一片竹林,郁郁葱葱,若隐若现,那神乐观想必就隐藏在这片茂密的竹林之中。但这所坐落于石门坎天堂村的道观,能否成为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众人的内心,也是一片茫然。
河的另一边,胡三笑与花娘仍然缠在一处,但是胡三笑已然狼狈不堪,脸上的汗渍、血渍混成一团,脚下也不住地踉跄。
“婆娘,等一等,你.....你莫再发疯了行不行?我是你丈夫,你怎能怀疑我.....”
“你还我孩子,我便饶你,嬴儿那么小就丢了,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被野兽吃了......”花娘越说越是激动,“若是果真如此,我做厉鬼也不放了你!”
正在两人纠缠之际,突然间芦苇中传来一阵短促的怪鸣,紧接着但见人影一闪,两个人来到了近前,身法之快,可见轻功极高。
其中一人身着华丽白袍,手拿折扇,显得风流倜傥,旁边另一人则形如虎罴,如一尊铁塔一般,比常人高出半截身子,手握一柄开山巨斧。
“胡三笑,你好兴致啊,与你家婆娘玩耍的如何?”白衣男子嘲笑道。
“无聊得紧,大爷我的家事,用得着你等管吗?”胡三笑趁机跳将出来,缓了口气。
“你的家事自然不相干,但你若为了家事误了国事,我们却要替燕王管上一管了。”白衣男子手摇折扇,依然嘴角含笑地说道。
“方玉柏,你这小白脸心里想的什么,难道你胡爷爷不清楚吗?”胡三笑笑道。
“愿闻其详。”
“一品阁中又分三等,名曰鹰阁、雀阁和鸦阁。鹰阁武士待遇最高,也最受燕王宠信,雀阁次之,鸦阁最末,你方玉柏自以为很了不起,却被分在鸦阁,自是觉得愤懑不已。”胡三笑缓缓道。
“嘿嘿,你说的只字不差,想我方某,武功卓绝,人品俊雅,却被分为三等,你说这是何道理?”方玉柏说完又指了指身边的那个壮汉道,“看他,头脑简单、笨手笨脚,竟然被列为雀阁武士,这不是讽刺又是什么?”
“我说老方,你也莫要着急,其实乌鸦个大,比小家雀要好看不少呢!”壮汉憨笑着说道。
方玉柏以手加额叹道:“你这痴才,这是个大个小的事吗!要我方某统领一品阁,你连大门都别想进!”
此时方玉柏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他却不认得方墨,于是问道:“这是何人?”
胡三笑答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偶然遇到,竟然对花娘出言不逊,被我杀死了。”
“方玉柏,牛岑,你们可曾看见我家嬴儿了吗?”花娘并不理会他们谈论的事情,却一心仍想着自己的心事。
“疯婆娘,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那孩子早不知死于何处了,你又何必再想呢?”方玉柏坏笑道。
此言一出,只见花娘脸上为之变色,浑身战栗,口不能言,只是呆立在原地,不住摇头。胡三笑见此情形,勃然大怒,手握卜字铁戟,猛然向方玉柏刺去,口中喊道:“你这狗才,辱我娘子,看我跟你拼了!”
但见电光火石般一闪,不出十个回合,铁戟被崩出数仗。方玉柏身形晃动,折扇轻抚,一道血印立刻出现在胡三笑的左脸上,胡三笑大吃一惊,连忙变招应敌,但耳轮中只听方玉柏说声“着”,自己身体仿佛不听了使唤,陡然间腾空而起,然后只觉腹部被猛烈重击,顿时瘫倒在地,再也难以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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