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还恩美玉
无色庵主神情变幻良久,才冷冷问道:“贫尼早已不问世事,紫霜师侄乃是入世之人,为何到我这无色庵一行?”
颜紫霜明眸顾盼,含笑道:“师伯虽然是出世之人,可是却是平烟师姐的引路人,若是有人令平烟师姐身负重伤,险些葬身洞庭,莫非师伯就不想替平师姐讨还公道么?”
无色庵主神色剧变,身上衣衫无风自动,刻骨的寒意杀机透体而出,竟是有不能自持之态,嘶声道:“烟儿武功高强,能够将她重伤的不过十数人,可是这些人不是她的长辈就是宗师级的人物,怎会和她过不去,你莫非是胡言乱语么?”
颜紫霜肃容道:“弟子怎敢欺瞒师伯,平师姐是和一个名叫子静的少年比武时候受了重伤,唉,也是平师姐心软,喜爱那人一身绝艺,惺惺相惜,手下留情,才会被人所乘,否则同辈之人,有谁能够将平师姐伤成那个样子呢?师伯若是不信,过些日子那叫做子静的少年就会被燕王麾下的燕山卫大统领西门凛押解到信都去,原因是他竟然行刺燕王世子不遂潜逃,到时候师伯可以去问问子静,弟子所说是否实情。”
无色庵主闻言神色先是震怒,但是过了片刻却又平静下来,淡淡道:“紫霜身负重责,一向忙碌得很,怎会为了烟儿受伤这种小事前来打扰贫尼的清静,你若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言,同为翠湖弟子,贫尼自然有守望相助的义务,只是贫尼避世已久,只怕不能遂了你的心愿。”
颜紫霜也不掩饰,含笑道:“弟子想求师伯出手,在江水之上截杀幽冀燕山卫统领西门凛一行,旬月之内,西门凛就要接了子静返回信都,若是师伯肯出手,不仅可以替平师姐报仇雪恨,紫霜还愿以此玉佩相赠,不知道师伯意下如何?”说着,双手奉上一块晶莹美玉,神态极其郑重。
居重早在颜紫霜进来之时便知道自己竟然得知了不该知道的隐秘,若依照他的心意,应该避开才是,可是偏偏颜紫霜有意无意挡住了门口,而无色庵主却没有任何示意,更何况他对无色庵主敬重非常,若能知道庵主一些往事也是心中之愿,所以只是避让到一边,却是竖耳听着,浑然未察颜紫霜唇边露出的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
听到颜紫霜以美玉相酬之时,他心中便觉蹊跷,仔细看去,那块美玉虽然贵重,单最多不过是千金之物,别说师父从不在意这些世俗之物,就是自己从前费尽心思弄来送给师父的书画字帖,早已经价值连城,居重完全不以为无色庵主怎会将这块佩玉放在眼里。
岂料就在他心中腹诽之时,无色庵主那一双原本几乎毫无感情的眸子突然寒光四射,不仅双手接过那块羊脂美玉,神色间竟是激动非常,忍不住摩娑片刻,神色才终于恢复平静,淡淡道:“还恩令珍贵非常,理当珍如拱璧才是,想不到宗主竟会给了你动用还恩令的权力,你应该知道就是宗主一生之中也只能动用三次,如果贫尼记得不错,宗主为宗子之时就已经用过了一次,这次机会你便这样浪费么?”
颜紫霜恭谨地道:“弟子纵然胆子再大,也不敢擅自动用还恩令,若非得到宗主许可,弟子绝对是不敢劳动师伯的,实在是这次的事情弟子力有未殆,只得请师伯出手,其实就是师伯拒绝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还恩令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师伯失手,紫霜的一番好意就反成了歹意。”
无色庵主扬眉冷笑道:“你也不必学着你师尊的性子,用什么激将法,若是贫尼以为此举不妥,纵然可以轻易得手,却也不会贪图这块还恩令。
颜紫霜微笑道:“此事不妨,不若等到师伯杀了西门凛一行之后,再收下这块还恩令不迟,如果师伯不幸失手,或者不愿下手,就当作没有这回事如何?”
无色庵主虽然听出颜紫霜话语中的激将之意,却也不恼怒,淡淡笑道:“你的性子倒是和秋心相似,只不过却是少了几分火候,宗主若是用起人来,便是占了你的便宜,也往往令人觉得反倒是她吃了亏,便是我和她生来不合,相对之时,也常觉如饮醴酒,你却是差的远呢。你的好意贫尼领了,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杀几个人便可得回还恩令,这已经是天大的美事,贫尼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这令牌你先拿着吧,待贫尼取了那两人的人头之后,就会来收取这块还恩令。”
说罢手掌微动,那块美玉已经缓缓飞出,颜紫霜伸手接过,面色却是一变,只见原本洁白无瑕的玉佩上已经多了龙飞凤舞的三个章草字迹——“平月寒”,方才明明未见无色庵主有何动作,却无声无息地在这羊脂美玉虽然外表温和圆润,内在却是至坚至刚,无色庵主只以内力在上面镌字,却又丝毫不带烟火气息,这等功夫就是比起宗主也是相差不远,若是她能够学全太阴剑经,必然胜过宗主几分。怪不得当年失去宗主之位,就以这位师伯最为激愤,更是不愿接受翠湖外围弟子的奉养,而是孤身到了此地,甚至出家为尼,可见她心中激愤,若能够得到还恩令,从而得以提前返回翠湖,必然能够满足她生平夙愿,翠湖得一大助力,这块还恩令使用起来也是物有所值了。
想到此处,含笑收起还恩令,颜紫霜按剑施礼道:“师伯既然已经愿意收下还恩令,弟子就不再打扰了,时机一到,弟子便来敦请师伯出手,想必师伯也有些事情要和这位居兄说,紫霜就不打扰了。”
无色庵主似乎是心中畅快,闻言微笑道:“你也别和贫尼使手段,贫尼明白得很,你要想在江水上截杀幽冀重臣,自嘉鱼而下,若没有唐家相助是万万不行的,你想必是想和那位师侯爷商量一下吧?”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可是只见她神色之间的笃定,便知道她深信必是如此。
颜紫霜自然也不会在师门前辈面前矫饰,望了居重一眼,淡笑道:“师伯说得是,如今春水堂只怕更想杀了西门凛呢,就是杀不成西门凛,能够杀了子静,让西门凛完不成上命,也是天大的好事,就是再花些代价,想必东阳侯也是情愿的,只不过弟子还要和师堂主仔细商量一下,说不定他惊破了胆子,没有胆量再次出手也是可能的。”
居重听了只觉怒火中生,在颜紫霜进来之时,他便已经暂时起身,此刻上前一步就要出手,虽然师冥在外人眼中不过是攀龙附凤之辈,而且心狠手辣,无所不为,可是在居重眼中,却是赏识提携他的恩主,纵然是翠湖当世传人,也不能这般侮辱于他,故而虽然明知不敌,居重却依旧愤然欲出手。岂料他身形一动,便觉身前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别说上前动手,就是想要开口说话,都是有所不能。居重眼中不由闪过惊骇之色,便是无色庵主面上也露出一丝惊容。
颜紫霜有意无意地又望了居重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转身走出门去,居重眼中闪过惊惶,此刻师冥武功未复,秋素华也是筋疲力尽,若是颜紫霜有意胁迫两人,只怕大事不妙,这样一想,脱身之念更切。虽然觉得身前阻力仍然十分强大,他也顾不得性命,强运丹田真气,一声怒喝,强行全部逼出体外,空气中传来毕毕剥剥的声响,猛然之间,周身的束缚突然消失无踪,居重早有准备,也不收势,径自扑向门口。他心中只当是颜紫霜是威胁,全没提防敬若神明的无色庵主,岂料身躯稍动,就察觉一缕指风击中他的后腰,浑身真气不受控制得一泻而出,居重身子一软,跌倒在地。居重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挣扎翻身而起,抬头看向无色庵主,目光中却没有一丝怨恨,只是静静的等待无色庵主的处置。
其实居重并非是没有想到无色庵主会出手,虽然他心中将无色庵主当成亲人,可是却也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未必有多少份量,方才颜紫霜拦住房门,却又故意说了许多闻所未闻的机密,单是无色庵主翠湖弟子的身份,以及那从未听说过的还恩令,就已经将居重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凭着居重多年闯荡天下的经验,再加上见过无数杀人灭口的手段,并不会因为翠湖的侠义声名而将颜紫霜当成善男信女,就是无色庵主,何尝又不是杀伐决断之人呢。只不过他自知在无色庵主面前没有半分胜算,所以也就不做反抗,更何况多年恩义,对于无色庵主,他本就提不起反抗之心。
见了居重的神情,无色庵主虽然的确动了些许杀机,也不觉心中有些怅然,淡淡道:“重儿可是以为贫尼要杀你灭口么?”
居重差点就要点头,但是看到无色庵主的目光,不知怎么想起昔日初见之时,那坐在江边石上独自弄箫的寂寞身影,心中一团热火升起,他一字一句地道:“弟子相信姑姑绝不会伤害重儿的性命。”
骤然听到旧日的称呼,无色庵主心中轻颤,那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意再也坚持不下去,恍恍忽忽,她仿佛回到了二十一年前那生不如死的日子。
翠湖出世入世之争自从从来没有停息,上一辈的宗主乃是出世一系,被宗主亲自收养带回翠湖的平月寒自然成了宗子的热门人选,她也不负大家厚望,不到二十四岁,武功就已经冠绝同跻,可是当她埋头苦练的时候,入世一系的精英岳秋心已经在江湖上博得赫赫声名,与杀遍中原无敌手的贺楼启焚香论武,绾回中原武林的面子,纵横天下,扶危救困,随军出塞,护卫燕军主将火凤郡主,在大草原上杀得血流成河,全身而退,这种种功绩却都及不上她亲手促成的洛阳会盟。令天下战乱平息,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这样的功绩远远胜过闭门造车的自己,所以宗子之位就这样落入了岳秋心囊中。
其实岳秋心继位宗子之后,仍有数年缓冲,平月寒原本无需立刻离开翠湖,可是她性子激烈,竟然是第二天就不告而别,其实翠湖未能承继宗主之位的弟子每一辈都有许多,若是随随便便弃置不顾,岂不是自减羽翼,所以翠湖多半都会有所安排。有些弟子原本就是出身翠湖旁系,自然可以直接回去,若是有无亲无故的,和翠湖有干系的产业也可接纳,这些被遣出的弟子既充实了翠湖旁系的力量,也让她们有所依靠。偏偏平月寒心中怀恨,就没有接受师门的安排。
平月寒和居重相遇之时,正是她最低潮的时候,年幼的居重却在那时抚慰了她的孤寂,所以她才会将居重收为记名弟子,断断续续传授了一些寻常武功给他,这并不受翠湖门规限制,平月寒更是索性没有将身份告诉居重,就算是居重少年时候自己出去闯荡,做了水匪,后来被春水堂招纳,这些事情平月寒都没有过问,一来是因为居重并非是翠湖旁系,不过是她偶然传授了一点武功的外人,二来也是因为不愿居重受到翠湖约束。
虽然平月寒并未将居重正式纳入翠湖一系,但是患难之时结下的师徒情分,却不是可以轻易一刀两断的,虽然居重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隐秘,可是平月寒想到自己方才失神,忘记将他赶了出去,方是罪魁祸首,尤其是听了居重斩钉截铁的话语之后,这杀人灭口一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心中犹豫片刻,无色庵主终于淡淡道:“重儿你已经听到了许多隐秘,若是你肯立誓永不泄漏出去,贫尼便舍出面子去,不让他人为难于你。”
居重听得心中一宽,但是他和无色庵主相识之时,正是其最脆弱的时候,所以他对于揣摩无色庵主的心思最有心得,只见无色庵主神色虽然漠然,但是双眉微蹙,似有无限隐忧,便知道无色庵主替他担待的必是极为为难的事情,既然不忧虑生死,转瞬之间他便灵思泉涌,想到了解决眼前此事的关键。
心思电转之下,居重肃容问道:“姑姑好意,重儿铭感五内,但是弟子也知道轻重,既然弟子不慎得知翠湖隐秘,虽然姑姑有心庇护,但是一旦到了利害关头,只怕就不管用了,重儿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待在春水堂也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只要不是迫弟子背叛侯爷,尽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姑姑不妨拣能说的说上一些,如果重儿不觉得拘束,就是如了颜仙子的意也无妨,颜仙子和越国公也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前些日子她不就是和二公子一起前去长沙了么?”
无色庵主闻言冷冷一笑,道:“重儿要记住,这世上或者会有表里如一的人,可是绝不是岳秋心和颜紫霜师徒,为了她们心中的大业,她们是可以牺牲一切的,别说是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是牺牲手足至交,她们也不会心中稍动。既然重儿你有这样的想法,贫尼也不必矫情,翠湖之中自有隐秘,除了像颜紫霜和烟儿那般光明正大在江湖上行走的弟子之外,还有许多旁系弟子也在各地行事。
这些弟子的来历各种各样,有的是像你一样被翠湖嫡系弟子收录门下的记名弟子,有的是嫡系旁系弟子的儿女骨肉,总之只要能够寻出和翠湖的渊源的,都可以算作旁系弟子的备选,之后只要经过两位或者以上的嫡系弟子的认可,许下尊奉翠湖历代宗主的誓言,便正式成为翠湖的旁系弟子,并不计较身份家世。虽然旁系弟子多半不能得到翠湖真传,但是只要随便学几种翠湖收藏的绝技,也足够纵横天下了,更何况若得宗主允许,还可以修习一两项翠湖绝学,自然有绝大的好处,但是最大的好处却是你将来的子女门徒,若是有资质绝佳的女孩,便可列为嫡系弟子的优先备选。
重儿你不过随贫尼学了些微末武技,原本贫尼无意将你牵涉进来,无奈今日你得知了翠湖这些隐秘,若是不肯立誓尊奉翠湖历代宗主,我要袒护你,也是很为难的。身为翠湖旁系弟子,倒也没有什么限制,只有三条戒律,其一便是所作所为不能有亏道义良心,其二是守望相助,禁止同门相残,其三是严守门中隐秘,不得泄漏外人知晓。这些规矩你若愿意遵守,贫尼就正式将你收录为弟子,虽然碍于资质,你又是男子,不可能成为嫡系弟子,但是依照惯例,有一些贫尼自行参悟,脱胎于翠湖秘传的武技,却已经可以作主传你。”
居重仔细想了一想,发觉这些条件虽然宽松,但是操作起来却也有许多漏子可钻。不能有亏道义良心,说来容易,人生在世,又有谁没有做过几件亏心事呢?禁止同门相残,既然允许门下嫡系旁系弟子各行其是,在各为其主的情况下又如何处置呢?就如同现在,自己是春水堂所属,如果颜紫霜有朝一日和越国公翻了脸,那么自己该如何做才不算同门相残呢?倒是严守秘密这一条乃是题中应有之意,说起来也是无可厚非。
考虑了厉害得失之后,居重再拜叩首道:“能够拜入翠湖门下,是弟子的荣幸,居重本是资质粗陋之人,幸得姑姑收留教导,才有今日的小小成就,怎能为了居重一己之私,令姑姑为难,不过弟子可不喜欢受那颜紫霜摆布,既然烟妹也是嫡系弟子,不如等到哪一日您和她都在的时候,弟子再立誓如何?”
无色庵主听得心中一快,她本就憎厌岳秋心,连带着将颜紫霜这宗主亲自收入门下的得力弟子也当做了眼中钉,而平烟既是她亲自引入翠湖的心爱弟子,性情禀赋和她又是极像,居重这样的偏私自然十分得她欢心,愉悦之下,无色庵主笑道:“这却无妨,你心意既明,颜紫霜又要请我出手,这点小事谅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听到这里,居重心中疑窦再起,忍不住出言问道:“师父,您原本已经准备去南海隐居,为何只为了一块什么还恩令,就放弃了既定的行止,莫非那还恩令威势如此之高么,师父不是说翠湖对门下弟子的约束并不强烈么?”
无色庵主神情微变,欲言又止,良久才漠然道:“这还恩令对于有些人来说倒也无所谓,可是对大多数翠湖弟子来说却是梦寐以求的恩德,重儿你也是孤苦之人,可知道这世上有什么痛苦时时魂牵梦萦,纵然是繁华深处,也不能消退半分?”
居重闻言一怔,他自是不会敷衍无色庵主,冥思苦想片刻,世事每不如意,人间的痛苦多种多样,却是哪一种痛苦如此深重呢?心念千回万转,居重不由陷入了苦思,他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自然有放荡不羁的时候,在春水堂之中,更有纵情声色的机会,但是每每酒后梦醒,那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痛苦,却始终萦绕在身边。只不过从前他却不曾留意罢了,今日无色庵主提起,居重心中顿时明了了昔日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神色迷茫地道:“重儿明白,那便是天涯孤蓬,无家可归之痛,纵然是富贵荣华,名动天下,这一种苦痛也是难以排遣。”
说到此处,居重眼中已是有了淡淡的水气,无家可归,自己不就是无家可归之人么,当年收养自己的亲戚,早已经用金银做了报答,却也从此互不往来,唯一勉强可以令自己稍有慰藉的,便是无色庵主,只是无色庵主素来冷漠疏离,相处之时也是威严多过慈和,少有真情外露之时,越想心中越是苦痛沉重,居重连忙收敛思绪,低下头去。
无色庵主闻得这锥心之语,纵然是早有准备,仍然觉得心中刺痛,却是不肯流露出来,只是淡淡道:“贫尼自幼被先宗主收录门下,本就孤零一身,除了翠湖之外,再没有栖身之处,贫尼心中早已将翠湖当成了家,贫尼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重回翠湖,若是生前不能如愿,便是死了也希望能够归葬翠湖,只是这简单的愿望却是翠湖弟子最难达成的奢望,千百年来,能够返回翠湖或者归葬翠湖的不过十之二三。”说到此处,无色庵主眼中闪过黯然之色,阴郁的目光仿佛是想起了那许多同病相怜的长辈姐妹。
片刻,无色庵主恢复平静,缓缓道:“这还恩令便是可以返回翠湖的信符,为了这块还恩令,别说是南海之行可以暂缓,就是作些违心之事又有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