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时明月在(二)
不知过了多久,青萍睁开略显惺忪的双眼,只觉脖颈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心下不有些懊恼,这样的夜色,临风赏月自然是风雅至极,若是真的睡着了,可就难免要病上几,若是换了从前,倒也没有什么,现在若是感染风寒,可就荒废了这余下的几时光。不过事已至此,青萍也懒得多想,站起,想要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体,不料刚刚直腰,耳边却传来轻微的扑地声,回头一看,只见楼板上散落一件褐色的披风,青萍心中一动,侧目望去,只见楼上的窗子都已经关上,难怪自己从睡梦中醒来,却没有感觉到夜风拂体,心知必然是杨宁中途上来探视自己,发觉自己正在伏案小憩,便做了这般处置,唇边不住流露一缕微笑,心中欢喜至极。
小睡了一段时间,青萍只觉心平静了许多,不再是紊乱如麻,俯将披风拾起,挂在椅背上,又将正对着湖水的几扇楼窗推开,抬眼望去,只见明月西斜,朔风正紧,湖面上波涛汹涌,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地冲激着码头上的石堤,水中月影聚而复散,摇曳生礀,千万点金光载沉载浮,渀佛鱼龙潜跃,纵然是早已看惯了洞庭湖潮起潮落,也觉得这般景致当真动人心魄。忆起昔姐妹同游,若遇这般***,往往是一人抚琴,一人弄箫。也不依照曲谱,只是随心所地演奏,却十分肆意快活,想到此处心念微动,青萍转头望向角落里摆放着的琴筝琵琶等乐器。
这些乐器原本是岳阳楼主提供给客人闲暇自娱地乐器,只要自恃音律了得,都可以上去一试,若能艺冠群伦,往往一举成名。青萍既然动念。便忍不住走到近前,略一检视,只觉件件都是精品,也亏得楼主敢将这些千金难求的乐器堂而皇之地放到楼内。也不怕有人偷盗,以她的,原本是更五色缠弦的秦筝,或是古色斑斓的湘妃竹笛。甚而是锵如金石的琵琶,可是这一次,也不知怎么,她的目光首先便落到了冰徵玉弦的桐琴上。
走到琴台之前。青萍信手拂动琴弦,一串泠泠清音从指下次第逸出,音韵之美。虽然不及当世名琴。却也差相渀佛。青萍闻声越发按耐不住,便信手弹奏了一支短曲。不知有意无意,她弹奏的竟是一曲,这首曲子流畅华美,指法简单,原本是女子初学琴艺时候地首选,青萍学过之后便搁在了一边,几乎早已忘怀,可是此刻奏来,却是意缱绻,欢畅缠绵,琴声曲意都无半分瑕疵,即便是琴道圣手,也未必能够摹拟出如此意境,青萍自然知道这是曲由心生的缘故,虽然四下无人,却也是面生红霞,不胜羞,却又不住嫣然一笑。
正在这时,后却传来大煞风景的声音道:“青萍,你弹得真好听,这首曲子怎么以前没有听鸀绮姐姐弹奏过,能不能教我弹这首曲子啊?”
青萍闻言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觉,心中地慌乱却是一扫而空,虽然流畅华美,却是描述女子出嫁景的古曲,若是男子弹奏岂不是贻笑天下,心念一转,却又生出戏谑之心,转头忍笑道:“从前我和姐姐想要教你弹琴,你总是推三阻四,怎么刚学了几天陶,今次又想学琴了,想必是灵窍开了,不过想要学琴也容易,所谓达者为师,你若想学琴,就要拜我为师,只是学琴可难得很,不是仗着内息浑厚就可以学成的。”
杨宁讷讷道:“我学这首曲子就行了,应该不是很难吧,这几天你总是闷闷不乐,可是今天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却很开心,我如果也学会了这首曲子,以后你不开心地时候就可以弹给你听。”他语气虽然淡漠,用意却是十分诚挚,这几青萍有意躲避他,他怎会察觉不到,刚才终于见到青萍喜笑颜开,便灵机一动,想到了讨好青萍的法子。他本就对儿女事一知半解,即不知道青萍为什么不开心,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高兴起来,只将原因锁定在那一曲之上,更下意识地以为学会了这首琴曲,就可以让青萍欢喜。
杨宁的心意,自己活着还不明白,青萍看在眼里,却是心知肚明,不住躯微震,目光灼灼地望着杨宁,只见这个刚刚成为自己夫婿的少年神色淡漠,一双
透深邃,宛若夜空渊海,若非是自己对他熟悉非常,觉冰封一般地外表下隐藏的欣喜和忐忑。直到这时,青萍才发觉自己的烦恼其实很是无谓,其实自己根本无需多费心思,更不用效渀什么举案齐眉,只要自己心中喜乐,那个呆子就已经心满意足,反过来也是如此,若能让这个呆子快乐,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欣喜。想通这一点之后,青萍原本微蹙地眉心不知不觉中放松开来,嫣然道:“好啊,我教你就是,丑话说在前面,我做先生可是严厉得很,如果你学不会,可是要用戒尺打你地手心。”她心事全消,笑容便越发明媚,宛若花绽放,杨宁看在眼里,只觉一阵目眩,半晌竟然不知自己在何处,只是愣愣地站着不动。
这时候青萍已经闻到一阵阵香气从窗边传来,便三步两步跳到桌子前面,欢声道:“你都做了什么菜,闻起来好香啊,筷子呢,我都快要饿死了。”
杨宁陡然惊醒过来,惊呼一声道:“我忘记了。”说罢转跑下楼去取筷子,青萍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心知杨宁从前在这里做厨子地时候,并不需要准备碗筷,所以才会忘记了餐具,低头一看,只见杨宁端上来的几道菜都是洞庭湖一带有名地佳肴,一道韭黄鱼丝、一道武陵甲鱼,一道冬笋香菇,一碗清汤鱼肚,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青萍不食指大动,再也等不及杨宁取来筷子,伸手捻了一块笋子放到嘴里,轻轻一咀嚼,笋片已经化成了清甜的汁水,毫无窒碍地滑入咽喉,这时候杨宁已经取了筷子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酒坛,青萍早已被那块笋片引起了食,一把抢过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这些时,青萍虽然和杨宁在一起,但杨宁不是没有时间下厨,就是缺少食材佐料,哪里有今天这样的机会,不仅各种佐料俱全,又有诸般新鲜食材,所做出的菜肴自然出色无比,青萍如风卷残云一般,不过片刻就已经消灭了大半菜肴,这些时,她难得有这样的胃口,杨宁看着十分欢喜,又怕她吃得太急,便削去酒坛上泥封,倒了满满一杯酒推到青萍面前,淡淡道:“慢慢吃,先喝杯酒吧,这酒不伤子的,你多喝几杯也无妨。”
青萍已经吃了七成饱,便放下筷子,舀起酒杯在月下细细观瞧,只见酒液金黄剔透,宛若琥珀,酒香浓郁,宛若八月的桂花香气,轻轻啜饮了一口,只觉醇厚柔和,后劲绵长,眼中不闪过笑意,道:“子静,这好像是岳阳楼窖藏二十年的桂花酿,这样一坛酒至少要二三百两银子,以前我和姐姐都轻易喝不起的,却给你偷了出来,若是岳阳楼主知道,只怕要捶顿足一番呢。”
杨宁点头道:“桂花酒不能和别的美酒相比,最好是过了一两年就开封,能够窖藏十五、二十年成为桂花酿的十不余一,不过这酒可以舒经活血,对你的子很有好处,我已经搬了十坛到船上,你这几可以慢慢喝,若是没有了,我再来这里取,还有啊,这里的食材我也搬了一些,足够我们吃上几天的了。”
青萍忍俊不,差点被杯中的桂花酿呛住,咳嗽了几声才笑道:“我当初荐你来当厨子可不是想让你监守自盗的,好像听说岳阳楼也不过五六十坛桂花酿吧,居然被你搬了这许多,前些子岳阳楼主想必还在得意自己曾经用过魔帝这样份显赫的厨子,如今却该懊恼遇见毫不客气的偷酒小贼了,不过既然你都已经下手了,我们也不要客气,桂花酿太过香甜,你只怕喝不惯,不拘什么酒,随便再舀几坛吧!”说罢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对龙眼大的浑圆明珠放到桌上,继续道:“不过咱们也不好亏了人家,虽然没有五花马、千金裘可以换酒,这对明珠倒还值些银两,你将它们放到酒窖显眼处吧。”这对明珠原本是汉王小郡主李芊芊当作礼物送给青萍的,只是自从青萍知晓李还玉的份之后,对汉藩中人便生出厌恶来,所以才会不吝惜这对明珠,轻易舀出来当作酒钱,其实杨宁虽然舀了十坛桂花酿,又用了许多食材,用这对明珠作为偿还仍然是太过豪奢。(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