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般的铁干,海妖般的凌渊,海妖般的凌炎......
他看到烈火焚烧中的九鹏寨,浓烟滚滚,随风直上,在灰蒙蒙的天地间与乌云相接。黑色的浓烟不住地向上堆积,渐渐地与乌云凝聚成了一张人脸,勾勒出的面孔朝他阴森一笑,喉咙肆意便伴随着惊雷滚滚——彭少康!
凌赤一惊之下赶忙蹭起身来,左肩紧随而来难言的撕裂剧痛,凌赤痛呼一声,头也跟着疼得垂了下去,这才见自己正躺在一个破庙里边,而自己的右手腕、两个脚踝已是被重重的枷锁给缠住了。凌赤摇了摇头,脑海中凌炎的声音不住地回荡着:“记得一定要为咱们报仇!”
大哥......
往事一幕又一幕浮现在脑海中,短短几天的事,便让这个本自天真烂漫的少年沦落到这幅囚徒模样。凌赤想到记忆中大哥凌炎的脸以及最后决绝的身影,眼泪又如雨般坠了下来。
一阵脚步声渐渐地近了,凌赤躺在这废弃的破庙中心想:“我怎么被锁在了这里?莫非,莫非寨子已被烧了精光!”
外面传来一群人说话的声音:“不知那个家伙醒了没有。要不是你手头下面那个小兄弟去解手,还真发现不了他嘞!”
“刚刚听他在里边叫了一声,大概是受伤的缘故吧。”
又一个粗犷无比的声音如雷般响了起来:“妈了个巴子的,叫老子进去闷他两个拳头,看他起来不起来!”
四川口音的人?六顺同盟中的势力极广,有四川一带的人也不奇怪,总之不是九鹏寨的就对了。不过这人话语粗俗,多是沙海帮底下的人吧。
正想着,只见三个人已走了进来,都是乞丐的模样。都是破布衣衫、满是污泥,只是一个独眼乞丐,一个赤膊乞丐,一个张飞般大胡子乞丐。三个乞丐一进门,便见那赤膊乞丐便大大咧咧地喊叫起来:“哟,龟儿子的起来了嗦!还不向跟你丐爷爷磕个响头。”
凌赤心想那个大大咧咧的四川人应该就是这赤膊乞丐了,暗道:“这沙海帮一向横行无忌、恃强凌弱,这几个怎么搞起乞丐装扮来了?莫非又要搞什么诡计去欺压百姓?”凌赤越想便越觉面前的几个人真是可恶至极,于是便不屑地说道:“哼,快叫你们帮主过来,你们是干些什么勾当的?还敢同我说话!”
那赤膊乞丐也是个火药桶,见凌赤一开口便看不起自己的样子,而言语之中又满怀了对他们帮主的不屑,当即怒道:“哼!你这小子,要不是看在你受了伤的份儿上,你瞧老子不卸下你两条胳膊!”
凌赤也立马不服气地顶撞道:“有种就现在一刀把你爷爷我的脖子给抹了,等到我伤好了,你那两只胳膊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赤膊乞丐一听,脸立马涨得红透了,正要冲上前去,却被一旁的大胡子乞丐给拦住了。独眼乞丐走到凌赤身前去,用身躯挡住了怒目相视的赤膊乞丐,示意他不要冲动。赤膊乞丐这才愤愤地回转过身子,骂了句娘,便退了几步。
独眼乞丐道:“请教阁下大名?”
“呸!”
凌赤朝那独眼乞丐狠狠地吐了一滩口水。
可万万没想到,那独眼乞丐不仅不发火,反而还大笑起来,说道:“小子,难道你见我这身打扮,还以为我恶心你那滩口水?都是破衣裳的人,换个法子新鲜点儿吧!”
凌赤心想:“这臭乞丐,倒真是个厚脸皮,只可恨我现在身上有伤,又给困在了这儿,否则,定要在你另一只眼睛上边刺个大窟窿!”
独眼乞丐见凌赤不说话,便直接坐了下来,收起了笑脸,正色问道:“小子,你丐爷爷我也不跟你整什么虚的了,哪门哪派的?好生给我报上名来。”
凌赤心想:“哪门哪派?你沙海帮的勾结其他五个门派,烧了我的寨子,现如今还来问我是哪门哪派的?莫非这艘贼船上边还要窝里斗?”凌赤这么想着,也就继续躺着,不搭理他。
那赤膊乞丐见了凌赤这嚣张的态度,更是气得不打一处使,大喊起来:“老周啊,瞧这小子的样儿!功夫不好,叫人给砍了,还敢摆着臭架子!要我说啊,不是长门派的装清高,便是那天南阁的不要脸!”
凌赤心想:“好哇,我就装作是长门派的,来搞得你六顺同盟这艘贼船不消停!”于是便大声喊叫道:“小爷我就是长门派静空道人座下弟子,盖干夜。你待怎样?还不快放了我?”凌赤说这个“盖干夜”的名字正是要同“丐干爷”谐音,以乞丐的干爷爷来讽刺这几个才刚刚出现在凌赤生命中的乞丐。
“盖干夜?我怎么没听说过长门派有这号人物?便是放眼整个江湖,我也倒真没听过这个名字。”那大胡子乞丐疑惑地说道。
凌赤在心中偷笑起来:“嘿嘿,你们这帮乖孙子,只看你爷爷今后如何为家门除害!”一想到家门,九鹏寨的惨剧又重新涌上了凌赤的心头,满腔的怒火又即将喷发。
那独眼乞丐眼光身世灵敏,心里也自己猜测道这人根本就不是长门派的人,便试探着说道:“哼,静空道人好一手飞清折翼剑,他的座下弟子怎么会像你这般被打个落花流水,遍身是伤?快说,你这小贼到底是哪里来的喽啰!”
凌赤立马怒道:“好哇,你给小爷我一把刀,看我不把你打个不知东西南北!”
独眼乞丐听了,立马哈哈大笑:“怎么静空道人的弟子却要用刀?难不成你是那刘震风的徒弟安插在长门派里边的卧底?”
凌赤骂道:“安插个爷爷的,老子就是老子,要你问什么东西!”
独眼乞丐见凌赤短短几句话便从轻薄之态立马转化成了愤怒,心中便想:“这小子是性情中人,决计当不了卧底,可他究竟是谁呢?”
赤膊乞丐很是火大:“哼,老周,你跟着贼小子啰嗦什么?看我几个巴掌扇过去,还愁他不说实话吗?”
那独眼乞丐却立刻止住了赤膊乞丐:”没搞清楚他的身份便不能贸然出手,要是伤了自己人怎么办?”
凌赤心想:“我九鹏寨如今死的死,逃的逃,全是拜这群恶贼所祸。如今还有什么自己人?管他的,要是他们有那个胆子,便一刀给我杀了,我也好早些同大哥在阴曹地府会和。”想到大哥,凌赤脑中立马浮现出了凌炎点穴救他、引出彭少康等人的情景,眼泪立马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凌赤又想:“不行,我得要活着!哪怕没有什么自己人,也要叫那狗屁六顺同盟付出代价!”
赤膊乞丐见凌赤又是一个人沉思许久,只道他是在琢磨什么诡计,便骂道:“你这龟儿子,想些什么呢?”
凌赤却反问道:“你们又是谁?要做些什么?”
赤膊乞丐立马大声喊道:“老子们是丐——”话未说完,便立刻被大胡子乞丐给捂住了嘴,凌赤因此也没听得清。
独眼乞丐想了一会儿,便朝庙外大喊了一声:“来人呐!”于是又进来了几个乞丐。独眼乞丐扫了一眼,便指着几个乞丐中最瘦弱的一个乞丐说道:“你一个人留下来,好生把这小子看着。”
赤膊乞丐立马打断了他说道:“啥?老周,你怎么这时候犯起糊涂了?这小乞丐可是刚刚才进门的,你叫他能做些什么?”此话也确实在理,这小乞丐不仅瘦弱,分明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叫他来看守,的确不大叫人放心。
大胡子乞丐也说道:“老周,这的确是有些不妥。”
独眼乞丐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说道:“嗯,这的确是不妥。”于是继续说道:“来,拿把刀给他,这下便放心了。哈哈哈哈!”
大胡子乞丐心想:“这分明就是给那个小子兵器,不过老周一向聪明,一定有他的用意。”于是赤膊乞丐还没开口,便立刻拉着众人出去了,边走边说:“嘿嘿,这下可放心多了,反正那小子也只是个废人。”赤膊乞丐还想说话,却已经被推了出去,整个庙里边便只剩下了那个小乞丐和凌赤二人。
凌赤心想:“这几个臭乞丐居然敢看不起我,叫一个小乞丐来看着我。好,小爷便要叫你们好看!”于是凌赤便吼了一声,那小乞丐立马被吓得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凌赤继续大声喊道:“什么窝囊东西?还不快扶你爷爷我起来?”
那小乞丐被吓得失了魂儿,怯声怯气地说道:“什么?”
凌赤继续提高了嗓门,大声骂道:“你还不快扶你爷爷我起来?”
那小乞丐立马甩开了刀,打算过来扶起凌赤。这才刚迈开步子,又被凌赤的喊叫声给吓住了,只听凌赤叫道:“怎么,不拿刀?你不怕你爷爷我打你吗?”小乞丐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又捡起了刀过来扶起凌赤。
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小乞丐才刚刚碰到凌赤,便只觉右肩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右臂都麻了,手上的刀也跟着落了下去。“咣当”一声响,凌赤接住钢刀,一下便蹭起了身来,将钢刀架在了那小乞丐的脖子上,沉声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小乞丐虽然怯懦,可见三个首领都没有自报家门,也知大局为重,直摇头不语。
凌赤身上有伤,也不便过多问话,正想要一掌把这小乞丐给打昏,却听外边一声断喝:“小子来战!”凌赤这才知道这群乞丐是想要考量起他的功夫了。于是便喝道:“你们这群家伙,小爷我手铐脚镣的,怎么跟你们打?”
“钥匙就在你面前。”
于是凌赤在小乞丐身上搜出了钥匙,揭开了自己的枷锁,便要往外冲,可左肩剧烈的撕裂感和腰间的剧痛叫他不由得身子一颤,只好慢慢走出来。
凌赤一出来,便立刻挥舞单刀,只见刀光犹如一条银色的巨蟒朝独眼乞丐冲去。独眼乞丐怒喝一声:“全都退下!”说着立刻手臂飞扬,身子倾斜。凌赤的刀在独眼乞丐腋下吃了个空。
凌赤伤重,这一招下来,几近脱力。独眼乞丐立马一个转身绕在了凌赤身后,五指如电,朝凌赤的后心抓去。凌赤也不示弱,立刻回臂一砍,手腕飞晃,刀光乱射,好一手“日落平阳”!
独眼乞丐所幸收手及时,再要迟疑片刻,只怕两只手掌都要尽数给砍了去。
大胡子乞丐大喊:“老周,接刀!”说着,便朝独眼乞丐掷了柄单刀过来。独眼乞丐单手接刀,凭空斜劈一刀,端的是威风凛凛!
瞧那独眼乞丐左手撑天、右手持刀,正是“擎天宝塔刀”的架势。凌赤尚且年幼且临场经验不足,还认不出这刀法,便心道:“哼,摆些花架子,叫小爷我来领会!”
只见凌赤一个足弓过去,手中钢刀即至,往独眼乞丐的左臂砍去。独眼乞丐怒喝一声,右手钢刀势欲格开,只听“咣当”一声,双刀相接。凌赤身受重伤,也没什么定力,立刻便被撑开老远。
只见凌赤立刻借着劲力反向又将钢刀带回,步子向前冲,右手手肘猛地向前砸了过去。独眼乞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日裔冲......”独眼乞丐立刻将钢刀轮转,身子忽地从另一侧绕开,再接连后退数步,笑道:“少侠好功夫!”
凌赤心中暗叫不妙:“这臭乞丐怎么知道山阳刀法?”
独眼乞丐大声笑止:“再来比过!”说着,独眼乞丐又冲了上去,好一招“拨云开雾”!凌赤见独眼乞丐这招来得着实势力刚猛,只好施展出山阳刀法中的守招“晚山吞日”,可这么一招还未使老,独眼乞丐的“拨云开雾”这才刚刚拨开了云,还没有散得了雾,就紧接着一招“宝塔纵酒”!独眼乞丐单刀一斜,满含着杀气逼人,凌赤不敢怠慢,紧随着一记“晓映晚秋”!刀光漫漫,犹如狂风肆虐卷起遍地白色的枫叶似的。独眼乞丐一声断喝,声才出,刀已至!
“咣咣咣”刀刀相碰之声响起,再见凌赤已是单刀脱手,而那个独眼乞丐却是刀指苍穹,宝塔不老!
凌赤单刀脱手,就连整个右臂都是酥麻酥麻的,嘴一撇:“来吧,痛快点!”
而独眼乞丐却立马扔了单刀,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道:“少侠莫怪!”
凌赤被这么架势倒是给搞得迷迷糊糊的,连忙说道:“你这又是耍什么花样?”
那独眼乞丐立刻扶起凌赤,恭敬着说道:“少侠误会了,我们几个都是丐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