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灏体内如被千万只虫蚁侵蚀,极痒难耐,浑身上下烫得如火烤一样,烈日之下,热气腾腾。他口干舌燥,倒在林中,再难前行一步。
浑浑噩噩,隐约听得潺潺的流水声,仅是声音,便可洗去燥热带来的无力感。岑灏挣扎着忍着煎熬朝前爬去,果然见到一池清泉,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伸手去体验那冰凉的触感,不料,到了眼前的泉水忽然消失在空中。体内的痒劲自脚底漫到心尖,最后竟觉得喉咙也奇痒无比,这股劲道是要冲破身体蔓延出来,他扼住自己的喉咙,依旧毫无用处,炎热与奇痒如两只恶魔,挥散不去。他蜷缩着身子,抱成一团,张开嘴,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这一刻仿佛过了一年。
痛苦使岑灏恨不得立即死去。他的脸抽搐地变形,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散失地无影无踪。
半昏半醒之间,体内无所不在的痒劲慢慢地融合,一股清新柔和之气缓缓续入,逐渐,恶魔被席卷于丹田之内,真气滚滚而生。体内终于归于平静。
岑灏像孩子般抿着嘴笑着安然睡去。
梦中,月白衫男子亭中独酌,嘴角轻扬,双眸却是黯然,风吹墨发,挑起千愁万绪。
场景一变,月华如水,老者广袖飞扬,荡起层层涟漪,长剑拈于手中,如蝶如水灵动柔和,如鹰如箭迅疾刚毅。舞得暗藏一侧的稚童忘了时间。
再一转,马车颠簸,妇人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放大至眼前,鲜艳的血红染尽了整个梦的画面。
岑灏全身无力,恨恨地将指甲掐进土里,心中怒火久久不散,大吼一声,一口热血喷射而出。
……
他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打量四周,熟悉的大床、被褥,熟悉的房间里的一切,还有安静的死一般的空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疼痛犹在,伤口是真实的。晃了晃脑子,才记起自己是在黑洞中晕倒过去的。
刚好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夕阳余光照进屋子,倒映着门外斑驳的树影。
一只黑白相间的粗短小犬奔哒着跑了进来,将头扑进岑灏怀里。岑灏抚摸着它粗大耸拉着的脑袋,瞅着它圆溜溜的大眼睛,轻笑道:“哈巴尝。”
一个十八九岁的美丽女子端着汤药轻轻进来,见岑灏坐着,忙将盘子放下,走进里屋道:“二少,你可醒了。”
岑灏掀开被子,将狗放下,哈巴尝乖巧地自己一处耍去。女子马上从屏风上拿下一件外衫递了过去。
岑灏披上衣服,走到外屋,望着门外残留的阳光,坐了下来道:“我怎么回来的?”
女子道:“是清远帮的人送你回来的。”她顿了顿,思量片刻,道:“尹姑娘还在揽月林里等着呢。”
岑灏听罢,一口将药喝下,跟喝水一般,丝毫不见得苦涩,道:“潇潇,你先去跟幕珊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陆潇潇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出了门,可人在门外立了一会儿,又回过头唤了一声:“二少。”
岑灏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道:“还有何事?”
陆潇潇道:“二少,我瞧着他们送你回来时,尹帮主的面色难看,尹姑娘眼眶红红的……她在林里坐了好久了,也不见得笑过。”
岑灏穿衣服的手一滞,又不着痕迹地继续绑上腰带,轻轻道:“知道了。”
陆潇潇深呼了口气,关上房门离开。
岑灏整理好衣服后,带上立在床边银伞,向屋外走去。
冬去春来,夕阳的柔光分外暖和。岑灏感受得到其中的温度,却无法让它直射自己。昏黄的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与道边的树影纠缠一处,人影难辨,可伞的影子清晰可见。
岑灏冷眼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切,踩着自己的身影,朝揽月林走去。
岑府外的一切都显得嘈杂纷扰,岑府内的一切也难合岑灏之意。唯独府中揽月林一隅才是他最自由欣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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