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观天象的人果然没有说出,这几天之内将会有一场摧城的暴风雨。不知何时起,空中已多了一层雾,瞬间就把所有的星光都盖住了,只有那与时节不相符的风,猛烈地从雾中吹出来。
静月城已显得更暗,但行宫中的灯光却显得更亮。
因为客人已经来了,也因为为了在客人面前显摆,主人居然把刚才已经很豪华的殿堂又布置了一番。
耶律贤以很客气的态度迎接了赵光义,他不需要在无关痛痒的地方给对头什么下马威,真正的威风要等待真正的时刻才来耍。
两个绝不可能相见的人,居然就这样见了面,后世若知,必成经典,可惜因为双方都想要保密,这一段佳话就没有机会被记在正史当中,知道它的人也就少之又少了。
偌大的宫殿里,什么都很多,但就只有两张椅子,因为只有两个人敢在这里入座。
宫殿四周散布着辽皇的卫士,这些人显然不是单纯的禁宫护卫,而是耶律贤专门请回来的那批人乔装改扮而成,而那个慕云成就自始至终跟在他的身后,而且根本就不用穿上宫廷的服侍。
而赵光义的随从则被请到隔壁去消歇,客随主便,客人总得听听主人的意见,而且既然选择来谈判,这也是预料中的事。而按照计划,那些在隔壁喝茶的人,都必须先卸下武器,而且受到绝不可能反抗的监控,而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薛先生本来是坚持要留在宋帝身边,但被赵光义下令让他到隔壁休息去了。他说这话时,耶律贤能注意到赵光义的不悦,显然宋帝也感到危险,但既然已入了虎穴,自然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不过这倒可见他的谈判心意之坚决,反过来说,大辽就有了更多讨价还价的余地。
耶律贤是窃喜的,但一谈起来,他又觉得自己的判断完全错了。
赵光义非常的强硬,可以说是寸土不让,两位皇帝的手指在地图上移来移去,最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耶律贤的手终于离开了地图,他的手并不累,但心却累了,他把身子微微靠在椅背上才道:“赵家朋友,你到底有没有谈的诚意?”
“当然有,没有的话,我何必来”,赵光义说话的声音很慢,也很沉。
耶律贤看了这个还是第一次谋面的对头一眼,“但你的要求与信上说的出入太大,你几乎是要我完全退出幽云十六州,这是不可能的。”
“当然有这种可能”,赵光义还是静静地看着桌上的地图,“只不过看是因为什么才退出而已。”
耶律贤微微哼了一声,“而且据我感觉,你未必能拿得出你之前说好的那笔取地款,我看朋友的家里已经很拮据。”
“如果拮据,我又怎能发动大军北伐?”
“但你大军已动,既然如此拮据,想必那笔钱也得先付了军饷,这样的话,你还凭什么来赎地?”
赵光义没有直接回答,只道:“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道理?”
“我早想到了”,辽帝很不喜欢被人以这种教训式的口吻对待,除了他父亲以及当朝掌权的萧太后外,还没有谁敢对他如此说话,“只不过我想等你来听听你的解释,反正我总没吃亏的。”
赵光义不回答了,孤身犯险,确实吃亏的只能是他。
此时一名近侍大步走了进来,凑到辽帝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如果不是很紧急的事,是不会当着客人的面如此,也没有人敢如此靠到皇帝耳边说话。
耶律贤的脸色先是微微变了变,然后就大笑,“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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