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荡的官道路上行人绝迹,现在是午正,离官道一箭之地的普渡庵门前古榕树下正有个人坐着歇凉,这人二十出头,衣着蔽旧,长剑横在膝头上,褪了色的织锦袋斜在背下,象是个落魄的武士。他,就是黄玉。庵门徐徐开启,出来的不是尼姑,而是个十八九岁的青衣少女,朴实的打扮,象是乡下女子。当她行经黄玉的身边时,脚步滞了滞,转面深深望了一眼。四日交投,黄玉心弦突然一震。少女的脸色也微微一变,随即飘然而去。但她的影象似乎还留在黄玉的眼前,清丽脱俗,冷艳逼人,谁只要看了她一眼便会一辈子忘不了。而令黄玉心震的,是她的眸子,眸子象利刃,充满了野性,这与她的面庞极不谐调。她是谁?黄玉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自问。一条人影冲出庵门,停住,四下张望,是个中年女尼,脸色十分难看,当目光扫到黄玉时,略微停留了那么一下随即匆匆朝前奔去。黄玉心中一动,这尼姑定是去追那野艳少女的,至于为什么,他懒得费心思去想,因为事不干己。没多大工夫,一声刺耳的惨叫突然从官道方向传了来。黄玉吃了一惊,站起身来,皱了皱眉头,弹身奔了过去,只见官道与通尼庵的小路交叉口躺了个人。赫然是刚刚去追的中年女尼。疾行数步,到了女尼身前一看,心头突然抽紧,一地的血,宽大的僧衣已****了一半,人没死,还在抽搐。黄玉急急举目望去,一个苗条的身影已在十丈之处,快速地变小,看来身法相当的不赖。
毫无疑问,杀人者便是野艳少女,但现在是救人要紧,咬咬牙,蹲下身去,沉声道!“师太,伤得重么?”中年女尼瞪着失神的眼,努力合动嘴唇,但发不出声音涌出的是血沫,根据经验,伤已深透内腑,通常已是已无法救治。黄玉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现在,他才发现伤口在腋下胁肋之间,似是刀剑之伤,当下再次开口道:“师太,她是谁?为何要杀你?”女尼眸子大张,拼命挤出了三个字:“女一杀一手!”眸光黯淡下去,瞳孔放大,一堆血沫盖住了嘴,寂然不动,是断气了。黄玉触了触女尼的鼻息,再摸了下腕脉,吁口气,直起身来,心里想:“那野艳少女为何要杀一个遁人空门人?那少女是从庵门出来的,她们之间有何过节?现在只有进庵去查问明白……。”
于是,他立即掉头往尼庵回奔。通常一个男人不是不进庵常的,但现在事出非常,也就不管这些规矩了。黄玉凡大步进入庵门。门里是个庭院,杂栽了些花草,两丛墨竹分据院子的左右两角,竹丛边水池假山对称,水滴苍苔,令人有沁凉的感觉。迎面是佛殿,装点得近于华丽,目光透过殿门,可见手持杨柳枝净瓶的大士塑像,善财龙女分依两侧,青灯木鱼隐现在氲氤的香雾里。宁静,使人不期然地兴起脱俗之念。渺无人迹,难道这庵堂只中年女尼单身住持?黄玉进到殿门之外,殿里的确没人,本来是清静,但由于中年女尼的被害改变了感觉上的气氛,清静就变成了死寂,还隐隐透着阴森。“有人么?”黄玉放开嗓门叫唤了一声。没任何反应。犹豫了片刻,黄玉跨入殿槛,目光巡视了一遍之后,从佛笼绕过,出中门,又是一个花木扶疏的小院,三方是精舍,依然不见人影。轻轻吐口气,笔直走向居中的精舍,一明两暗,明间是个小佛堂,青罄木鱼,香花素供,中间挂着观音画像,落款是吴道子,是真迹还是赝品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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