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晴空万里,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波涛滚滚,无比无际。
一个多月前,在浙江余姚出海的码头上,谢府的管家将一种卫兵送上大船,船上二十多人准备了许多干粮鲜果和水,迎着海浪,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一去便再也无法回来。
韩少飞等人留在谢府中,因为多是北方人,虽然当年流亡途中,渐渐地习惯了坐船,可是那颠簸之苦,总让人心中不舒服。
于是他们安心留在谢府中,教授两个孩童武艺,虽然很想知道十三如今变成了什么样,但不久就能够见到,倒也想得通。
湄洲岛上,渔民们趁着好天气,在风浪中捕鱼,他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活下来的,不理会中原的干戈号角,倒也恬静自在。
十三踩在一叶小舟上,他的轻功已今非昔比,也学会了游泳,前不久看到一个渔民捕到一只巨大海龟,他也想捕捞一只,算是对老者的报答。
瘸腿的船夫在他旁边的一只船上看着他,十三撒下网,却因为一条大鱼冲击,直接将船掀翻,十三在水中竟然真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海龟。
他憋着气,飞快向海龟游了过去,发现了天敌,海龟快速逃命,却钻进了一只网中。
等几个渔民将网拉起来,只见网中竟然是十三,怀里还抱着一只巨大的海龟。
渔民们哭笑不得,十三却咧开了嘴,呵呵的傻乐。
将海龟提回家,十三拔刀便要宰杀,冯牧看着跟自己身体差不多大小的海龟,好奇的问道:“十三叔,这么大一只海龟,你怎么弄来的?”
十三一刀斩断**,呵呵笑道:“是我亲自下海抓到的,就要离开前辈了,他近来的身体也不如从前,我希望给他进补一下。”
“算你小子还有几分良心。”长润老者看了十三一眼,又低头抠脚,他那个习惯自从进了监狱,就再也没有改掉。
冯牧倒不觉得什么,单脚踩在小板凳上,想要抠脚,却发现嫩嫩的脚丫没有什么老皮。
老者咧开嘴笑了,道:“不错不错,不愧是老夫的传人,深得我心,深得我心。”
十三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孩子跟着老人学坏了,要不是有老人宠着,他可要好好教导他,年纪轻轻,误入歧途可不好,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像什么话?
他径直走入了厨房,这些年来虽然内功的修为长进不大,可是厨艺却精进了不少,因为老者的口味刁钻,做得不好时,可没少挨骂。
在吃饭的时候,老者长叹一口气,道:“可惜没有酒,可惜了大补的菜。”
“前辈,要酒是吧?我有。”
老者,船夫,冯牧三人吃惊的看着十三,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哪有买酒的地方?他好大的本事!
十三说完就到菜园子挖出来一坛子酒,说:“去年我见到二麻子家在酿酒,偷偷买了一坛,怕前辈偷喝,藏到现在。”
老者见十三将酒放到桌子上,一巴掌拍在他后脑,道:“有酒竟然不早点拿出来,该打。”
冯牧在老者的要求之下,也喝了两杯,小脸泛红,昏睡了过去。老者哈哈笑道:“毕竟还是小孩子。”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横七竖八躺在屋子里,过了几个时辰,便有个渔民来敲门,说是海岸上出现了一艘大船,很吓人。
十三和船夫收拾好了行李,老者平静的看着相处了三年多的三个人,心中波澜不惊,而三人却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
十三的头磕得很响,冯牧和船夫额头乌青,他却磕出了血,老者看着三人,既没阻止,也没赞赏。
十三拉着冯牧站起来,就往外走,船夫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心中的万语千言都尽在心有灵犀的行动中。
望着渐渐消失的背影,老者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而走在路上的冯牧,已经是涕泪纵横。
一个九品的外委把总对十三恭敬地抱拳作揖,其他普通的士兵也都抱拳,十三还礼,牵着冯牧的手,登上了甲板。
船夫一瘸一拐的登上大船,心中的情绪已经不是多年之前,见识了一些场面,他已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市井小民。
总把一扬手,船起锚扬帆,往归途驶去。
茫茫的大海上,是滚滚的波涛,三人望着湄洲岛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冯牧在心中祈祷,希望老人能够活下去。
便在这时,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另一艘大船,打着一些奇怪的旗帜,也不知是谁惊呼道:“海盗,我们遇到海盗了。”
总把立刻指挥手下人全速航行,因为光看对方船的规模就知道不是对手,而且不知对方配备了什么样的武器,又有多少参战人员?
对方紧追不放,突然一颗炮弹打了过来,落在几米外的海中,巨大的声响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掀起的巨浪溅到了甲板上。
“启动木浆,二队的给我到船舱拼命划。”总把几乎是咆哮般喊道。
随着他的声音结束,又一颗炮弹打了过来,这一次他们没有之前好运,炮弹击中了船身,大船灌水,猛烈地倾斜。
“放下小船,一队的五人保护大人的贵宾,剩下的人拔出腰间的刀,随我去和敌人同归于尽。”
总把悲壮的喊道,他们只有两只备用的小舟,看着那只小船上挤满了士兵,十三心中不胜唏嘘。
遥想当年,自己也是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面对敌人的挑衅,只得毫不犹豫的选择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捍卫不屈的尊严。
又是两颗炮弹打过来,只靠木浆划行的小船没能够躲开,船上将近二十人,还没有见到敌人的面,便被击沉。
悲壮的英魂沉入冰冷的海水中,英勇的禀性却传承在后代的血液中。
幼小的冯牧看着那一幕,小小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明知不敌还敢于进攻,这便是中华男儿的骨气!
碧波荡漾,深海无情,转眼就吞噬了那些士兵的尸骸,而他们的大船也缓缓地沉了下去。
广袤的海面上,只剩下他们一叶小舟,孤零零的飘荡着,而敌人的炮弹,在顷刻间,又呼呼的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