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向天行似乎决定豁出去了,同样完全不顾天荆刺。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镖局中人的一片惊呼声里,天荆刺全部射在了向天行身上,但是他的跃落之势丝毫未衰,金刀原式不变对着对方罩下。此刻空气像凝固了一般,众人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谁知向天行落地后岳歭渊渟,面不改色,轻轻一抖衣服,一堆粉屑登时飘落下来。众人一眼就看出这些正是天荆刺的碎屑,原来天荆刺刚刚穿透向天行的长衫便被他的护身气功震得粉碎,实际上连他的皮肤都未刺破分毫。大家这才明白,他是对自己的防御能力充满了信心,才敢对名震天下的天荆刺视而不见的。
再看对方,却将眼睛瞪得滚圆,手指着向天行道:“天道气功!你,你是天鹤翁的弟子!”
话音刚落,他的顶门处忽然淌下一道血流,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下。镖局一方猛地爆发出一片如潮的欢呼声,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其余的黑衣人竟然一动不动,个个神情木然,仿佛此人的生死与他们毫无关系似的。
这时随着一阵夜枭般的笑声,对方阵中出来一名老者,道:“看来向总镖头倒非浪得虚名,老夫来试几招。”
向天行尚未说话,黄重山先道:“阁下既有兴致,就由在下陪你玩玩如何?”
老者斜着眼道:“老夫找的是向天行,你是何人,有何资格代他出手?”
黄重山道:“在下黄重山,黍为敝局扬州分号的局主,不知够不够资格接你几招?”
老者一怔,突然大笑起来,道:“好极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既然如此,咱们今日正好把陈年旧账算了!”
黄重山道:“这倒奇了,我与你素昧平生,何来旧账?”
老者咬牙切齿地道:“你当然不配与我结梁子,可你还记得蔡子旺否?江湖传言他是被你所害,可有此事?”
黄重山道:“你说的是昔日的邙山一枭么?不错,他是被我所杀,但这与你有何关系?”
老者道:“他是我的关门弟子。你与他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黄重山道:“原来他是你的门下。其实在下与他本无过节,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他竟见色起意,强行污辱了一名少女,被人看到后又将两人一起杀死!当日在下正好走镖经过,撞见此事便上前质问,想不到他恼羞成怒,居然又要杀我灭口。这等丧心病狂的淫徒我岂能放过,任他再去害人?”
老者道:“你一个臭保镖的,走镖就走镖好了,为何要管别人的闲事?再说即便我的徒弟行为不轨罪不可恕,也用不着你来替我清理门户!”
黄重山道:“在下吃的虽是保镖的苦饭,可我也是江湖人,更是一个武人,习武之人焉能忘记除暴安良之责。朗朗乾坤,天道昭彰,阁下一把年纪却如此蛮不讲理,实在令人齿冷得很!”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镖局中人纷纷叫好。
老者冷笑几声,道:“武林中向来只有弱肉强食,哪有什么道理可讲的。老夫一生中杀人如麻,今日我倒要看看了,到底是老天收我,还是我收了你!”
黄重山道:“阁下既要恃武欺人,有何手段尽管使来便是,在下一并接着。”
向天行忽道:“黄兄弟,这位想必就是人称邙山一凶的厉无难了。听说他的阴风掌力奇寒无比,又能伤人经脉,你千万不可大意。”
老者阴声道:“向总镖头果然见多识广,不过老夫的阴风掌功夫人人皆知,接不接得住就另当别论了。姓黄的,你纳命来吧!”
余音未杳便双掌齐发,两道阴风登时扑面而来。黄重山既能执掌苏州分局亦非等闲之辈,当下运气布满全身与阴气相抗,以防寒毒入体。另一方面他自然更不敢与对方对掌了,只能以轻功身法避过。厉无难如影随形地扑来,双掌翻飞中阴风激荡,极强的寒气迅速笼罩了黄重山全身,如此一来他不仅要应付对方的招数,还得分出一部分内力抵御寒毒的侵袭,因此除了偶而偷袭几招,便只能全力防守了。随着厉无难将掌力发挥到了极致,他控制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渐渐地黄重山连闪避都深感吃力了。镖局中人看得心惊胆战,向天行亦是面色沉重。三十合后四周的寒气越来越重,空气似乎都快凝结起来了,观战之人也越退越远。黄重山首当其冲更是冻得手足冰凉,他心知这样下去自己支持不了多久,必须设法出奇制胜。激斗中厉无难使出一招“漫天飞花”,双掌化出一片掌影,黄重山只觉对方的掌势中含有无数变化,虚虚实实难以捉摸,自己的上半身尽在其威胁之下,由于猜不透对方到底是要攻向哪一个点,便无法再以小巧身法化解。镖局中人均为他捏了把冷汗,他却把心一横,干脆不闪不避将内力运来保护上半身,分明是要以血肉之躯硬接这招了。与此同时他又大喝一声,以独门绝技摧心掌全力击向对方胸前。这一连串的事情说来话长,其实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厉无难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采取这等同归于尽的打法,无奈自己招数已经使老,再想变招或是避开都来不及了。向天行一看不妙立刻跃入场中,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两边的掌力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对方身上。好在他落地之际正巧赶上黄重山倒下,连忙将其一把抱住,只见黄重山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全身瑟瑟发抖,一探鼻息已是气若游丝。向天行再回头一看,只见厉无难也瘫倒在地,七窍流血,双目圆睁,显然至死也难相信自己居然一语成谶,果真被天收了。向天行将黄重山扶到边上,取出几粒药丸喂其服下,又将本身真气源源不绝地输入其体内,不一会向天行的头顶就升起了缕缕白气,而且越来越浓。忽然间,对方阵中响起一声怪哨,剩余的十三名黑衣人顿时精神一振,纷纷拔剑攻来,镖局一方自也不甘示弱,全数迎了上去。向夫人及苏州分局的副总局主李正光皆是以一敌三,其余的七名镖师则与对方单打独斗。然而一交上手镖局中人便发现,这些黑衣人虽然名不见经传,剑招却无比狠辣,而且毫不防守全是进手招数。最奇怪的是他们受了伤浑然不觉,仿佛伤在别人身上一般,必须将其打死或者令其彻底失去战斗力才行。一班镖师本就技逊一筹,加上对对方的打法极不适应,没过多久已不断有人挂彩,除了向夫人依靠移形换影的身法和一手攻守皆备的万花剑法尚能稍占上风外,其余各人的形势均是岌岌可危。激战中一名镖师右臂中剑,兵器落地,他趁对方回剑不及左手劈出一掌将对方的头骨震碎,但同时又被另一敌人刺中肋下,伤上加伤登时摇摇欲坠。向夫人见状,急施一招”横扫千军“迫退自己的对手,飞跃过来护在他的身前。可是刚刚封了他的穴道助其止了血,方才自己那三名对手又围过来了,于是再度陷入了苦战。镖局的趟子手们看到本方形势不利,一起上来帮忙,终因武功相差太远,很快伤亡殆尽。这时又有两名镖师受伤倒地,得手的两名黑衣人正要去围攻向夫人,忽然两声怪哨响起,二人如奉纶音一般,转身朝内府奔去。向天行在为黄重山度气疗伤的同时依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看两名黑衣人往后面去,立时想到是去抓叶天扬的,情急之下勉强抽出一手,发出一记强劲无俦的劈空掌,登将冲在前面的黑衣人打得喷血而倒。可是后面那人压根不理同伴死活,脚下丝毫不停,转眼之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向天行大惊,无奈行功正紧实在无法起身拦截,只好以天道传音的功夫将声音送到后府道:“天扬,小蝶,有一个穿黑衣的敌人往后面来了,你俩速速藏好,尽量拖延时间,爹和娘很快就来救你们了!”
正在此时,三个人旋风般地冲入了大厅。
向夫人一见来人,顿时激动地道:“你们来得正好!”
“对不住大嫂,咱们救援来迟了。”来人中为首者高呼道:“弟兄们,并肩子杀啊!”
原来这三人是镇江分号的局主许怀义和他的两名下属。他们一加入战团,镖局一方迅速占了上风,不过面对这些凶悍无匹的敌人,一时尚难结束战斗。又过一盏茶的功夫,向天行终于行功结束,将黄重山靠在椅上便过去助阵了。他一上来便连发七掌,登时劈翻了七名敌人。看到本方已可稳操胜券,他与妻子立刻联袂朝栖蝶院飞奔而去。
二人一进栖蝶院便大喊道:“小蝶,天扬,你们在哪里?”
接连问了几遍都无人应答,二人冷汗狂冒,只得先去女儿的香闺找人。然而到了门口却发现门窗紧闭,从窗口望去,屋里漆黑一片。
二人一边敲门,一边叫道:“小蝶,天扬,你们在里面吗?”
向海蝶与叶天扬两人静静地躲在衣橱里,等待向天行夫妇前来救援。大小姐的衣橱虽说不小,可是毕竟塞满了衣服,留给他们的空间非常有限。叶天扬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早已窘得手足无措,纵然尽量将身子前倾,并且一动也不敢动,两人还是难免耳鬂厮磨肌肤相亲。最要命的是向海蝶身上那股独特的少女幽香不断传来,更是令他的心狂跳不止,幸好橱内伸手不见五指,才避免了尴尬。而向海蝶的脸上亦发烧不止,不过明亮的双眸中满是笑意。
听到向天行夫妇的呼叫,两人喜出望外,向海蝶立刻将橱门推开一条缝,大声道:“爹,娘,我们在衣橱里!”
说完又极快地关上橱门。
向天行夫妇闻言欣喜若狂,向天行一掌将门震开,没想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首先扑面而来。二人大惊,急忙点起灯,只见屋中一片狼藉,地下还躺着一名死去的黑衣人。夫妇俩无暇多想,当即打开橱门,果见叶天扬和女儿缩在角落里,而且叶天扬在前,女儿在后,卫护之意显而易见。向天行夫妇看到两人毫发无损,情不自禁地将他们拥入怀里。
向天行眼光一撇,看到地上的黒衣人,立道:“对了,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向海蝶笑道:“爹,娘,这回你们也看走眼了,原来天扬哥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向天行夫妇一怔,齐将目光转向叶天扬。
叶天扬急道:“义父,义母,孩儿只是胡乱一掌打在他的胸口,想不到他吐了一口血,倒下去就死了,对此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顿了顿,又道:“当时我俩是想去跟你们会合的,可是又怕出去再遇到敌人,最后决定还是留在这里,我们打算如果还有敌人,我照旧在对方打开橱门之际给他一掌。”
向天行夫妇正欲说话,门外已有镖师来请他们了。
向天行道:“外面还有事情,现在无法多说了,咱们另找时间长谈。很晚了,你们也快歇息吧。”
大厅中的战斗已经结束,敌人无一逃脱,两名未死的也成了俘虏。不过镖师们也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好在多数伤得不算很重,夫妇俩为众人一一敷药,包扎,处理完毕便让大家去休息了。
向天行满脸倦容地对妻子道:“现在咱们的人全部有伤在身,看来近期都无法接镖了,更加麻烦的是,如今若不接镖就等于告诉敌人咱们已然不堪再战,那他们更要趁虚来攻了。这却如何是好?”
向夫人道:“暂时歇业已经不可避免,眼下只有想个法子让敌人摸不清咱们的虚实,从而不敢轻举妄动,那就可以为弟兄们养伤争取一些时间。”
正说着,向海蝶和叶天扬走了进来。
向夫人道:“你们为何还不歇息?”
向海蝶道:“我俩暂时还不想睡,就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向天行夫妇看着这两张稚气未脱的脸,心中既感动又欣慰。
向天行道:“那好,爹娘刚才商议之事想必你们也听到了,想到办法了么”
向海蝶微微一笑,点点头。
向天行道:“哦,说来听听。”
向海蝶与父母耳语几句,向夫人愣了多时,吁一口气,道:“好一招险中求胜,没想到我的女儿成女诸葛了!”
向天行亦沉思良久,终于一咬牙道:“好,咱们就跟敌人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