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吃饱了?”翠竹跟过来问道。
素梅轻轻依偎着栏杆,叹了口气:“主人她好像根本不在乎我们。他现在只在乎那个小淫贼。”
翠竹也道:“所以你就跑出来了?”她半身伏在素梅身边的一根栏杆上,看着被风吹得荡漾的湖水,“我觉得也是呢,幽兰死了她似乎一点也不难过。可能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对她来说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你们对我来说很重要,”向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我不是不难过,幽兰和飞鹰的死,我的心真的很疼。”
翠竹和素梅赶紧施礼道:“我们罪该万死……知道错了。”
向南一摆手,微微一笑,道:“你们没错。也许我应该表现的难过一些,但是我若如此,你们就会更难过,若菊走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我之所以表现得开心一些,只不过是想掩饰我的难过。其实我的悲痛并不比你们少。”说着她拿起笛子,对着月亮吹奏起来,笛声凄楚,似乎是悼念着逝去的人们,一边吹着,她的眼泪默默地流下,翠竹和素梅也掩面而泣。
一曲终了,向南长舒一口气,笑道:“果然哭出来,心里舒服一些。”
“主人……”素梅轻声道。
“以后不需要再叫我主人了,”向南擦了擦眼泪,“我已经不再是郡主,你们都是我的姐妹,今后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广阔天地,随便你们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拦。”
翠竹急道:“你……你这是要赶我走吗?我……我不知道去哪。主人我要永远跟着你和崖哥哥。”
向南道:“别傻了,难道你不想嫁人了吗?”
“不想,”翠竹说得倒是斩钉截铁:“我一辈子也不要嫁人,只要跟着你和崖哥哥就好。”
向南看了看翠竹,忽然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加上‘崖哥哥’?”
翠竹脸一红,“我不想你们分开嘛。”
向南心中已经了然,笑道:“原来你也喜欢他。这个淫贼!总是沾花惹草。”
翠竹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他对我没那个意思,是我自己偷偷地……”
向南叹了口气。道:“要不你也嫁给他做妾算了,那时我们就是真正的姐妹了。”
翠竹脸上发烧,如同红布一般,“才不要。我不想嫁给他。”
“那又是为什么?”向南问道。
“我只把他放在心里就好了。绝不会和主人争的。”
向南还要再说,翠竹赶紧打断道:“别再劝了,我们都嫁给他,太便宜那个淫贼了,再说他心里根本就不喜欢我。其实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我只要每天看到他,就很满足了。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他,否则我……我……我……”否则怎么样。翠竹却不知道了。
素梅却道:“天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却不能在一起。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说着面向湖水,轻声叹息。
向南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素梅道:“如果主人允许我走,那我就不跟在主人身边了。不是我不忠,只是我不能像翠竹那般去偷偷地喜欢一个人,他迟早都会知道我喜欢上了他。”
向南点点头,“我知道你也喜欢那个小淫贼。”
素梅道:“我喜欢他又有什么用,他心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我想离开大漠以后,就和沐公子回淳风庄去,嫁给他。”
向南奇道:“为什么嫁给那个书呆子?”
“我也不知道,”素梅忽然幽幽地啜泣道:“可能因为沐公子……对我很好吧。”
“那你能放得下崖哥哥?你又不喜欢沐春风,干嘛要嫁给她?”翠竹忍不住问道。
“和谁不是这样过日子,沐公子他说很喜欢我,”素梅答道:“难道我真的能和你一样苦守着陆崖一辈子吗?我不确定。”
翠竹低下头,若有所思,被素梅这么一说,自己对方才所说的话,又觉得不妥。虽然她心甘情愿地跟着向南和陆崖,但是每日里看他们卿卿我我,而自己却只能做一个局外之人,那一定会非常痛苦的。尽管她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毕竟是女儿之心,哪有不羡慕和嫉妒的道理?但若是要自己不去喜欢陆崖,而是嫁给别人,她又心有不甘,陆崖的心里本来只爱尹兰,如今又挤进去了主人,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的位置。可她自己的心里呢?又能放得进谁?
“幽兰死了反倒轻松了,”翠竹自言自语道。
向南嗔道:“胡说什么呀。”
翠竹连忙解释道:“主人你还不知道,其实她也是喜欢崖哥哥的。”
向南点点头,颇为无奈,自己的姐妹无一例外都喜欢自己的未婚夫,他就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一定是有,否则我又为什么会死心塌地?她故作生气地道:“那个该死的,见一个逗一个!弄得我们全都为了他伤心。”
素梅道:“离开以后就不会了,慢慢的也就忘了。”
“会吗?”翠竹道。
素梅低头不语。
向南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确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飞鹰师兄承受这种痛苦,龙桃承受了这种痛苦,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苦,也许不去爱别人才会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或者远远地离开,不去看,不去想,试着去爱别人才是最好的办法,但一个人想去彻彻底底忘记另一个人,又谈何容易。素梅、翠竹将对陆崖的感情深深埋藏在心底,尽管陆崖并未刻意地去伤害她们,可这伤痛却又如此的深。
她什么也没说,迎着寒风吹起了笛子,翠竹和素梅都静静地聆听,三个人都在默默地流泪,这次不是为了幽兰,也不是为了飞鹰,而是为了那无法言说的爱恋,为了那心底刻骨铭心的痛楚,也为了姐妹彼此即将到来的分别。
三人身后传来一声轻叹,道:“这笛声太悲伤了,连我也忍不住要哭啊!”
三人同时回头,见贾步平拿着酒葫芦,躺在方才被风吹到的小树上,他一只胳膊枕着头,看着凄美的月色,若有所思的样子。
“贾道长,你不在房里喝酒,怎么跑出来偷听我们说话?”向南问道。
贾步平笑了笑,“陆崖不会喝酒,被沙吾提灌得多了,但他还是不放心你们,叫我来看看。却想不到尽说些儿女情长之事。”
翠竹道:“臭老道,偷听我们姐妹说话。你可千万不要告诉陆崖。否则我恨死你。”
贾步平喝了一口酒,也不回答,而是幽幽吟道:“伤心夜,白杨醉卧笛声咽。笛声咽,佳人心碎,独忍伤别。冷夜凄清心如铁,红颜远去情难绝。情难绝,遥寄他乡,半边残月。”
此时风已经渐渐地住了,素梅听完抬头看了看天上那半个昏黄的月亮,默默地说道:“月亮真的可以寄托相思……就好了。”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掉进湖中,泛起小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