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崖见贾步平口吐鲜血,大惊失色,这才知道大哥受了极重的内伤,赶紧扶住他的身子叫道:“大哥,你……你怎么了?”
“死不了,咳咳”贾步平一边咳血一边说道:“原来武功是会退步的啊。想不到那个老喇嘛那么厉害,哎呦,哎呦。”
陆崖急道:“大哥,你别说话了,先躺一会。”他扶着贾步平坐在地上,关心地打量着这个平素里不拘小节的道人。他面色惨白,双眼无神,再也不似平时开玩笑的模样。
贾步平无力地推开陆崖,将酒葫芦捧了起来,叹着气道:“可惜了,可惜了我的好酒,全都变血酒了。”他颓然倒在地上,闭着眼睛轻轻地说道:“老弟呀……,其实我不是你大哥……”
陆崖以为他受伤太重,开始说胡话了,便抚着他的手,道:“大哥,你别说话了,多休息一会,我们回去疗伤。”
贾步平幽幽地说道:“其实我的道号叫太真……”
陆崖一听“太真”两个字,心中一动,之前在太湖泛舟之时,他问过张世杰关于武功天下第一之人是谁的事,自己认为是张珪,可当时张世杰说有一位太真道人,乃是张珪的师父,他才应该是天下武功第一之人,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瘦小枯干的结拜大哥居然就是太真道人。与自己相处了那么久,居然对此一点都没察觉。难怪张珪对武学的看法与他相仿,其实他们本就是一个流派。只不过太真深藏不露,隐没于市井之中,他才是真正的大隐士。
“大哥,那你不就是……张珪的……”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贾步平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是张珪的师父。”
陆崖道:“那当年在崖山鞑子军营传递文伯伯书信之人和救出江钲叔叔的人就是你了?”
贾步平幽幽地说道:“当年之事不提也罢,我忍辱负重潜伏在鞑子军营内,以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扶大厦将倾,但是无奈大宋内部分崩离析,就算我救了江钲,传递了书信也依然于事无补,我料到大宋的江山迟早是要亡的,若要我除掉张珪……我又觉不忍,最后只好隐于市井之中。”
陆崖又问:“那你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贾步平勉强笑道:“我和辛老鬼……哈哈,他和我本是师兄弟,师父传给他揽月金鞕,传给我奔雷枪,但我二人素来不合,他更因为我投身蒙古军营而耿耿于怀,所以将奔雷枪的武功改成了奔雷拳,却也将这套武功另辟蹊径,由弟子陈一华去发扬光大,这倒是我没曾想到的。但是有一点,他始终也悟不透,枪法也好、鞭法也好、拳法也好实际上是一套武功,全都由外而内修炼内力而用,陈一华自幼便练奔雷拳,所以他的内力修为实际已经很高了,只是天资鲁钝,无法发挥出最大威力。后来辛老鬼叫你带着金鞕图谱来找我,我就知道你是他真正的传人,但是我不放心你的人品,故此迟迟不愿传授,现在好了,本门的绝学因为我二人的原因分开那么久,如今总算又重新合二为一了。”说罢又大咳不止。
陆崖道:“大哥,你休息一会,别再讲话了。”
“陆崖,当哥哥的奉劝你一句,义军内部表面上一片兴旺,但迟早有一天忠义岛要发生巨变,你还是趁早离开的好。”贾步平说完闭上了眼睛,再不言语。
大哥为什么这么说?他知道什么内情?又想起结拜之时的誓言,方才明白大哥的良苦用心。他知道向南和我的关系,一早料到飞鹰和亦摄斯连真势必要加害于我,因此才说我有桃花劫。他受了师父所托将奔雷枪一早传授与我,只不过我却不能领悟这套武功的奥妙。
比武大会之时,定也是他盗走了王孝的金针,所以之后刘大同才能连胜十五场之多,这也间接地叫我去参加比武时没有顾虑。
今日出门之时他已经提醒我小心,为什么我偏偏就不肯信他?
而发誓的时候说“有福同享,有难他当”,当时只以为是一句玩笑话,想不到今日竟真的一语成谶。他什么都料到了,却偏偏未料到亦摄斯连真的武功竟然已经高出许多,虽然将那恶人击退,但他却也受了重伤,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陆崖悲从心起,忍不住爬在贾步平身上大哭起来。
贾步平睁开眼睛,忽然笑道:“哭个屁啊,我又没死,喝得有点多,你叫我好好睡一会儿不行吗?”说完便又闭目沉睡。
陆崖转悲为喜,这么看来大哥似乎没有性命之忧,他担心亦摄斯连真去而复返,背起贾步平向秀苑走去。
黑夜之中,深一脚,浅一脚,他本已疲惫不堪,此刻竟觉得这条路是如此漫长,怎么走也不到尽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绕过了一处残垣断壁的,他实在走不动了,将贾步平轻轻靠墙放到地上,此刻贾步平已经昏睡过去,陆崖问了他两句话,他依然牙关紧咬宛若死人,再看他的脸色此刻更加难看,心中又禁不住一阵难过。
大黄也不知道回去了没有,它能否听懂我的话?若菊又怎么样了呢?若是回到了秀苑那师兄和火云夫妇就该知道我出事了,为什么到了这般时候还没人来寻?
他禁不住向秀苑方向看了一眼,忽然看到火光大起,陆崖心里一惊,“莫不是师兄他们也遭暗算?”这亦摄斯连真可也太过歹毒,想要除掉我也就算了,怎么还去伤害我的朋友?此刻又不能丢下大哥不管,这可怎么办?
正思索间,一把飞刀破空而来,直奔贾步平的胸口,陆崖看得清楚,赶紧低头将飞刀抓住,正要回头,后背金风响动,陆崖此刻筋疲力尽,动作也有些迟缓,若是平时这一刀定然躲得过去,这次却慢了一点,闪身的功夫,肩头来不及避让,“噗”的一声打进三寸有余。
陆崖顾不得疼痛回手将手中飞刀向来处打去,半晌过后无声无息,也不知道飞刀去了何处,陆崖将金鞕从背后取出,手上无力,竟而微微颤抖,他全神贯注警戒地看着四周。
发刀之人在暗处,却不知道躲在哪里,陆崖勉力握紧了金鞕。他经历了那么多凶险,这次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刚才与那些没有灵魂的魔人打斗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瑟瑟发抖,之前城隍庙遇到饿狼时,还能听到狼的声音而且可以看见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而此刻暗处也有一双眼睛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却不知道那双眼睛在哪里。这或许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