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和尚一脚将地上的黄太郎踢昏,陆崖问了声:“你……”话音未落,鬼面和尚一只手扶住面具,慢慢摘下,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一条刀疤赫然而现,“分别多年,你可还认得我?”
陆崖尽管心中早有臆测,见鬼面和尚将面具摘下,居然和自己之前料想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陆崖仍然觉得做梦也想不到这竟然是真的,他扑过去一把拉住鬼面和尚的一只手,道:“江叔叔,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过的?”
鬼面和尚正是江钲,他一只手紧紧抓住陆崖的手,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想去抚摸陆崖的头,陆崖年幼时,江钲曾经把一根羽毛插到他的头上,回想起来仿佛就是昨日之事,但此刻江钲的手只是抬到半空,并未落下,他的手沾染了太多无辜生命的血,如何还能去抚摸别人的头。况且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这么多年独来独往,昼伏夜出,江钲的个性已然大变,回忆起过去的时光,也只是心中稍微感叹,那一瞬的感叹,转瞬也已经泯灭,他咬了咬牙,把手又放了下来,冷冷地说道:“这么多年,我都是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陆崖道:“我知道江叔叔一定受了很多苦,很多委屈,这都怪那个亦摄斯连真,可惜在大都时被他逃掉了,要不然……”
江钲道:“我变成魔人的确怪他,却也不全怪他。我有今天。命数使然,说起来和张世杰还有些关系。”
陆崖奇道:“此话怎讲?”
江钲双眼迷离,回想起当年之事。松开陆崖的手,淡淡地道:“崖山一战,大宋水军几乎全军覆没,我本想率江家军赶往救援,但是山城却被李恒的人马包围,到了第二日,传来皇上已死的消息。我那时心灰意冷,虽想已死殉国,但是江家军跟着我的两千弟兄的性命。我却不能不顾,故此打消了自尽的念头,想起张弘范在江南杀戮了那么多同胞,我也绝对不能投降。崖山被围困七日之久。小小山城,我们两千人终究守不了多久,无奈之下,只好率众突围,弟兄们死得死伤得伤,最后逃出来的只有不到几百人。那天的夕阳也像今天这么美,就像是血染成的。”
江钲倒背着双手,面向落日。回想起两千江家军最后所剩无几,心中感慨万千。“我料想大宋无望了,便叫最后几百人分批潜去苏州寻找当年的江南旧部,组织义军继续抗元。自己偷偷找到太真道人,也就是贾步平,混进鞑子军营,异想天开地想去刺杀张弘范,而贾步平劝我杀了他并不能扭转大宋的局面,当时我只想杀了张弘范替皇上报仇,也管不了那么多。
贾步平与张弘范关系不错,自然不会帮我,而张珪那时也查出之前放走我的就是自己的师父,故此贾步平只好走了。我自知道不是张珪的对手,便一直隐藏军中,直到有天张珪被派往江南,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就在坐船北上的途中,我趁着张弘范熟睡之时给了他一刀。张弘范疼得大叫,把我的刀打落在地,这时官兵围拢过来,我则投水逃走。”
陆崖点点头,“原来张弘范是这么死的,怪不得回到大都没多久便身亡了。只不过那太真道人也就是我结拜义兄,你说他与张弘范交情甚好,那为什么又不阻止你?又为什么带你来军营?究竟是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陆崖不禁想起贾步平帮张弘范学会子母飞链刀之事,故此想问问江钲对贾步平了解多少。
江钲冷笑道:“好人?坏人?谁知道?我连我自己是好是坏也分不清,如何去分辨别人?张弘范对贾步平有知遇之恩,故此贾步平也曾经做下许多错事,直到江南一个小村子一夜间被屠戮殆尽,他才反省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当时你师父的老婆孩子全在那个村子里,他和你师父有旧交,如何能不痛心?直到后来在大牢遇到文丞相,他才彻底决定痛改前非。”
陆崖恍然大悟,原来贾步平为了小义舍弃了大义,最后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只不过他念及旧情不忍杀张弘范而已,可那时他醒悟过来又有什么用呢?之后隐姓埋名,不问世事,由太真道人变成了今日糊里糊涂的贾步平。”
陆崖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中一阵难过,原来贾大哥表面上装作糊涂、平素里嬉皮笑脸,却原来是满心的懊悔,“那你变成魔人和张伯伯又有什么关系?”
江钲道:“我逃到江南以后,联系到以前的旧部,才知道原来张世杰还另有退路,便带着剩下的江家军去投奔,哪知因我在海战之前曾反对他在海中筑水寨,故此张世杰怀一直恨在心,我这人性情耿直,也没想太多。到了轩辕庄之后我说他不该不听我的劝告,他却说我分兵据守,贻误战机,皇上有难我又未去救驾,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不欢而散。之后他与白莲教的教主杨振龙合兵,削了我的兵权,把我关进牢里,他要我认个错,就放了我,可我偏偏就不服气,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要赖在我的头上?你说张世杰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陆崖道:“如果真是如此,那……那自然是他不对。”
江钲笑道:“我也这么觉得,我没战死沙场,难道还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中?就算他不杀我,我只要不认错,那不是要在牢里呆上一辈子?还好看守牢房的是我以前的部下,偷偷将我放了。我心灰意冷,索性出家了,却不想后来亦摄斯连真来中土传教,以前我曾和他交过手,他认出了我的身份。就把我抓去炼成了魔人。虽然我现在侥幸逃脱,但死于我手的无辜之人也已经数不清了。我本来可以一死了之,但是害我的人都活着。我岂能就这样轻贱自己,如今亦摄斯连真暂时不会找到我,叫我得空,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张世杰身败名裂的机会就在眼前,我该不该放过?”
陆崖一惊,极是为难。“若为了大宋,你们还是和好为上。”
江钲道:“他与白莲教那帮异徒勾结,你当真以为就是长远之计吗?杨振龙起义之后。可曾恢复了大宋的江山,不还是他自己做了皇帝?他后来虽然战死,但是杨钦虎手下的白莲教徒,真的就心甘情愿地做大宋子民吗?张世杰这步棋走得可是险的很呢。”
“老……老四。这……这家伙怎么处置?”陈一华一只胳膊夹着小伙计从酒肆内出来。
小伙计一见江钲便喊道:“帮主。帮主救我。”
陆崖奇道:“帮主?”
江钲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我把尹兰送回苏州,之后我去了一趟鱼柳帮,以前那个于越海总是躲着我,现在他瞎了眼睛,叫我很容易找到。从前我想吃人的时候,有时候就去他那里抓个人回来,想不到这家伙狡猾的很。每次我去,他都坐风火轮跑掉。这次我再去的时候,那些船还未修好,故此被我抓了个正着。不知道那小子从哪里学了一招古怪的剑法,着实很厉害,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一开始的时候和他交手的时候仍然被他刺中了腿,好在他是瞎的,这一剑要是刺中要害,那我就不能在这和你说话了。”
陆崖道:“那你怎么成了他们的帮主呢?”
江钲笑道:“那于越海翻来覆去只会那一招,使得多了破绽就出来,被我一棍打倒,他向我求饶,我想他们在太湖劫掠为生,总不是长久之计,就算我把于越海杀了,那其他的水寇一样会重操旧业,所以干脆就做他们的老大,管束着他们,也好叫他们将来为大宋出力。这些人就是我组的新江家军啦。”
“江叔叔,想法是不错,”陆崖皱眉道:“只不过这些人恶贯满盈,平日里又都游手好闲,恐怕没那么容易约束。”
小伙计嚷道:“好约束,好约束,你看我被这位大哥夹住,屁都不敢放。”
陈一华拍了下他的脑袋,骂道:“滚……滚你娘的,你这屁就不少……少了,给我闭嘴。”
小伙计果然把嘴巴死死咬住,生怕漏出一点声来。
陆崖摇摇头道:“似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就算暂时为你所用,若是上了战场也绝非蒙古人的对手。”
江钲大笑道:“我岂能不知,这帮人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过他们水性极好,有他们在,我就可以攻上忠义岛,与张世杰一搏。我发誓要叫这个人身败名裂!。”说罢“啊”的一声,仰天长啸,余音萦绕不觉,两岸芦苇随风摇曳,似乎被这一声呐喊惊醒。
陆崖张大了惊恐眼睛,看着江钲映照在落日下的脸,那刀疤年深日久,颜色越发黯然,虽然正当壮年,但眼角的鱼尾纹却已然泛起,就如同江钲饱经风霜的内心一样沧桑,只不过这张脸似乎比那夜叉面具更加恐怖。
往事历历在目,陆崖儿时曾想像江钲叔叔那样上战场杀敌人,那时是他把一根羽毛轻轻插在自己头上,但想不到十年之后,也是这个人,居然要倒戈对付忠义岛。这让陆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江叔叔……”
ps:没什么时间了,今天就只传一章吧,3000多字。
第一卷开头设下的伏笔在第三卷结尾全部解释清楚了,相信读者也能大概知道事情的走向。自我感觉这里处理得有些草率,鬼面和尚的叙述也显得平淡。因为之前的设定不是这样,想直接叫陆崖去岛上把尹兰抢回来就完成第3卷,但是比武大会占的篇幅比较多,所以我又重新改了,把原来的设定全都重写,而且不少内容全都删掉了。
写完三卷了,明天开始写第四卷,尹兰回来了,依然是端庄聪慧,外柔内刚。另外向南这个时候就已经去了大漠,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叫尹兰、向南、陆崖三个人擦出火花。本来我是不想叫两个女主角碰面的,但是想来想去,又改了稿子,或许三个人一起行走大漠会更有意思些,两女争风吃醋,陆崖究竟更喜欢谁?夹在当中又该怎么处理?都等到第四卷揭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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