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张珪早趁众人混战之际偷偷进了树林,隐藏在树上静观其变。张氏父子与李恒面和心不和,张珪故意不去帮忙好叫李恒出出丑,只等到危难时再出来搭救,这才显示出他武艺超群。
方才见伯颜遇险,他在树上发了三支箭,一箭挡刀,两箭射人。在一旁的瘸子见三支箭矢齐发,自己兄弟眼见躲闪不及,忙飞石相救。但张珪三箭是一齐发出,他出脚踢飞石却必须有先右后,先解救了致命两箭后,第三块石子踢得有些慌乱,只扫中箭尾,羽箭却因此偏了一点,力道没那么重,不过小个子这一刀还是砍中了伯颜。
张珪扶起伯颜道:“伯父别慌,有小侄在这呢。”
伯颜此时早已惊出一身冷汗,见张珪到此,既是欢喜又是惊奇,手扶着肩头道:“你来得正好,快收拾了这三个强盗。”
张珪冷笑一声,环视三人,道:“伯父,这三个人可不是强盗,他们是南朝大侠揽月金鞭辛不平的人。那大个子叫铁臂熊霸陈一华;矮子叫通天灵猿付二探;瘸子叫独脚金蟾谢三安,”接着他面向三人问道:“你们三个都是辛不平的弟子,我说的对不对?”
谢三安道:“你怎么知道?”
张珪哈哈大笑:“我还知道,你们要在此地打劫宋朝玉玺,还要救文天祥,对不对?”
谢三安倒也不隐瞒:“一点不错。”
张珪道:“我爹早知道军中有内奸,故意放出消息引你等鼠辈上钩,好将辛不平一网打尽,怎么知道他却派了你们三个人前来,他自己为何不出来受死?”
陈一华大笑道:“原来……你……你……也有不知道的啊,我偏不告……告诉你,我师父就……就在草屋里。”
张珪道:“你这个傻子,快叫他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你师父的金鞭厉害还是我的子母飞链刀厉害。”
这时李恒已然站起身来,对张珪怒道:“想不到,你父子如此歹毒,竟然用千户大人作诱饵。若是千户大人有何闪失你们可吃罪得起?”
虽然伯颜不如张弘范职位高,但元朝的民族等级制度森严,自上而下分蒙古人、色目人、汉人以及南人,张弘范虽然刚刚被封万户,但终究是汉人,因此在地位上要比伯颜低,所以并不敢得罪伯颜。
张珪冷哼一声道:“李大人,既然我爹已经做了这样的安排自然会保伯父的周全,不过至于你李大人嘛……我可不敢说,当日在寺院中挑拨离间你当我不知道吗?”
李恒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身边早安插了张弘范的亲信,自己竟然失查,对当日说张弘范不该封万户侯之言后悔不迭。
张珪接着对伯颜道:“伯父,你来说说,我爹这万户可当得起?”
伯颜此时命在张珪手中,有他相救自己才得活命,知道他这是在找当时的旧账,只好说道:“绝对当得起。李大人,那日你说的就不对。”
李恒知道张珪已对自己当日在寺院挑拨他父子与伯颜之事了如指掌,把柄已经落在他人手上,心却仍不甘,问道:“那玉玺若有失,文天祥若被救,你父子可担当得起?”
张珪笑道:“李大人可太多虑了,我爹岂会这么草率做事,玉玺早由他从水路带回大都,至于文天祥,大元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暂时却又不能杀他,就算他被救走也是个无用之人,以他来作饵,反而叫他为我们大元做点事,岂不甚妙。”
伯颜此时才真心佩服张弘范,对张珪道:“以前我总以为你们父子不过是勇武过人,想不到……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你所说的军中奸细是谁?”
张珪道:“伯父,那内奸已经暴露,可惜被他早知道消息逃走了。此人名字我不便提起。”
“你们罗哩罗嗦的说够了没有,”那付二探早听得不耐烦了,道:“既然没有玉玺我们可走了。文老头我们也得带走。”
张珪笑道:“就凭你们?你可知树林外都已经被我们大元的人马包围了,你武艺再高也难逃一死。”
说罢,子母飞链刀抽出,对着谢三安便是一刀,谢三安距离尚远,一点不在意,别看他瘸了一腿,身法却快,向后一跃早跳得远了。哪知这一刀在空中转了个弯,奔着文天祥刺来,却不伤文天祥,在他腰上打了个来回,刀柄扣住铁链,张珪一用力,将文天祥拉到自己身边,左手刀早架在文天祥脖颈处。
三人想要救援哪里还来得及,眼看任务只差一点就要完成,想不到出此变故,如今文天祥受制,玉玺不在此地,本以为张弘范会亲自押送,他却偷偷从水路走了,想杀张弘范也是不能,此次一点功劳也没有,此时又突然多出了一个厉害的小将,三人均懊丧不已。
此时陆崖看见张珪的军队已经慢慢将包围圈缩小,离他们三人越来越近了,有数千之多。陆崖在车内也焦急不已,他们三人武艺再好,怎么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啊,便是一人射一箭,也要变成刺猬了。
陆崖正暗自着急之时,忽听北面蒙古军后队一阵骚乱。远远一匹黄马风驰电掣地奔来,马上无人也无鞍。
那马四腿修长,四蹄乱飞,卷得地上黄土飞滚,待此马到得众人近前,尘土中隐见全身黄毛无半根杂色,众人一见都暗赞真是一匹好马。
猛地从马肚子下钻出一人,身材不高,一身黄色的绸服,头带黄色丝巾,手拿一对金鞭直奔张珪,也不说话举金鞭朝张珪面门就是一下。
张珪刚才正留心在看马,见马上无人无鞍,也未加防备。这马来得又太快,这鞭打得也疾,张珪叫声不好,想要躲闪已然不及,好在他武艺高强,换做他人这一鞭下来非得脑浆崩裂不可。
只见张珪将子母飞链刀向面前一合,同时身向后靠,使了一招铁板桥,让过头部,这一鞭正砸在子母飞链刀上,虽是如此这一下力气可也不小,将张珪震得坐在地上。
谢三安见有机可乘,铁脚点地,飞身来到张珪身后,抓起文天祥便走。
那偷袭之人,见谢三安得手,哈哈大笑:“辛不平到了,你这狼崽子却不认得。”
众人都不禁“哦”了一声,原来揽月金鞭是这个样子,见他跨在黄马之上,白须挥洒,眼若星辉,身上绸扇迎风飘摆,威风凛凛,果有一代大侠风范。
其实辛不平自己知道,若是正面交锋未必是张珪的对手,况且鞑子人多,须得速战速决。
他本在草屋中静观其变,哪知邓剡前来讨水,他与邓剡曾见过几面,因此认得。
听了邓剡讲了以往经过,才知道陆秀夫之子现也在马队之中,正在商议如何搭救。谁知他在窗看到,张珪突然到来,见张珪身轻如燕,跃上一棵大树,偷偷向伯颜方向跑去。他马上意识到不好,张弘范老奸巨猾,恐怕这次是个圈套,他偷偷出了草屋绕到后面查看,果然见许多的元兵埋伏,于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敌后,骑了自己的宝马,想以宝马之速设法偷袭,这一招果然就奏效了。
伯颜见张珪被打倒,知道这个揽月金鞭确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绝不肯放他走,忙大喊:“快放箭。”
辛不平武艺虽不凡,但是鞑子援军这几千支弓箭若齐发,自己也得变成刺猬。他也顾不得多想,催马先奔后车,去救陆秀夫之子。
他不认得陆崖,见里面坐了两个女孩,索性将两个全抱起,对三个徒弟喊道:“风紧,扯!”
三个徒弟都是的飞毛腿,轻身功夫了得,听师父叫撤,便跟着一起逃去。只是谢三安背着文天祥跑得慢了许多,被元兵困住,他的脚踢飞石也来不及使用。
文天祥在他背上使劲挣脱,道:“义士,快放我下来,逃命去吧。”
谢三安却道:“你少废话,师父没叫我放,我不能放。”话音刚落,左肩中了一刀,已被敌人追到。
文天祥高喊:“辛大侠,快叫你徒弟放我下来吧,我们两个人只有一条腿,如何能逃得出去?你们快走!”
辛不平此时也很无奈,边撤边喊:“老三,放丞相下来,我们走吧!”
谢三安此时又中两刀,力气也有些不支,没办法,将文天祥放下,单足一跳一丈多远,速度奇快,也逃出重围。
辛不平马快,早杀到树林的尽头,伯颜因女儿在他手上,叫众人不要放箭了。
如此辛不平才得以逃脱,跑了一里多路,辛不平在马上问两个娃娃,“你们谁是陆崖?”
向南不敢答话,陆崖道:“我便是。”
辛不平心想多带一个人马便慢了一分,既然向南不是自己要救之人,便不需带着她,他对向南恶狠狠地道:“既然你是鞑子,便留你不得……”说罢一抬手,便要摔死向南。
陆崖一见向南要遭毒手,忙道:“别,她……她是好人,救过我的……”
向南却气恼辛不平骂蒙古人是豺狼,见陆崖似乎与他是一伙,便道:“谁要你求情,我可没救过你!”
陆崖听她这样说,心想:此时你还发什么脾气?多说一句你的小命算完了。他对辛不平道:“伯伯,她虽是蒙古人,但一个小姑能能有多大罪过?您老人家英雄盖世,怎么会对一个小孩下手?”
辛不平哈哈笑道:“你要我放她只管说便是了,我自己是不是英雄我可不知道,是鞑子我便要杀……”
陆崖此时心提到嗓子眼了,这人性情古怪,不问青红皂白,说杀人便杀人,过去母亲曾教自己读过“人之初,性本善”,既然如此,蒙古人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坏人的,向南帮过他,怎么能见死不救,便对辛不平道:“这个女孩救过我,不然我早死了,你要杀人便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吧,一命赔一命,否则她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辛不平闻听一怔,想不到这孩子还这么讲义气,便道:“好吧,想不到你倒慈悲,看在你父亲和你的份上我便少杀一个鞑子。”说罢带住缰绳将向南放下马来。
向南想不到陆崖肯为自己去死,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发着呆。这一停留,后边的蒙古骑兵却追到了,辛不平不敢怠慢,催马又跑,陆崖在辛不平身前,只听背后嗖嗖声响,箭雨破空而来,辛不平回头拨打雕翎,虽护住自己和陆崖却无论如何顾不得宝马,一支箭正射在黄马的胯骨之上,那马吃痛,飞驰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