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罡坦白的话语让时宇无可奈何,一旁始终冷眼的安武神忍不住喝道:
“信不信随你,既然已是白地,我们去了又何妨?你们莽荒界现在谁说了算,给我叫出来!”
魁罡根本不吃这一套,冲着安武神白眼翻翻,又死死闭上。摆明了你有本事干掉我的意思。
蛮人重在一个“蛮”字,能讲道理的就不是蛮人。更何况他们已经认定死理,时宇一行来意不善,绝不能把祖地所在告诉他们。
“这些蠢货,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看来逼问无用。”时宇摆摆手,把魁罡丢到一边,转头又找女桀。
这片刻混乱,女桀手下那帮人都看在眼里,明了时宇几人没一个善茬,此时见时宇望来,顿时紧张,把手里武器握得更紧。
“你!过来!”时宇朝着最前一人招手,表情和蔼。
那人双眼瞪得宛若铜铃,来回抓握几下手里的长棍,干咽着口水慢慢飘来。
时宇先展露出微笑,意图打消来人的紧张,“女桀呢?我看到她跑来,怎么突然不见了?”
那人拧了几下身子,嘶哑道:“族女带人去了魁部,我们是留下来拦着这些人。”
“魁部?去干什么?何时回来?”时宇让自己语气尽量和缓,不知为何,眼前蛮人越来越不安,不时扭头回望。
时宇放眼看去,魁罡正带人远去,地上奔跑的蛮人,带出了一串烟尘。
“怎么?想追上去?”时宇轻声问道。
“嗯!这些人去了,族女怕是撑不住。”说着,那人又往身后看。
“那就一起去看看,虽然不是什么好的过往,但我和女桀也算有旧。”
蛮人犹豫了片刻,点点头,一转身招呼自己人,循着魁罡他们逃走的方向追去。
跑出三千余里,时宇一行看到又有人在打架,这次可不是一对一的单挑,而是数千蛮人混战一处,打得尘土飞扬血肉横飞。
女桀正混在人群中,一双手臂变得乌黑,如同两条生铁棍,砸得周遭敌手哇哇乱叫。
但她也不是无敌,一名黄发黄须,两眼碧蓝的大汉,挥舞着手里的狼牙巨棒,追着女桀乱砸。
只要女桀被人阻住,他的巨棒便兜头抡下,逼得女桀不得不架起双臂,奋力格挡。
带着时宇他们寻来的蛮人们,一看女桀吃亏,都是大骂着冲入战场,手中武器不要命的往对手要害招呼。
时宇几人看得叹为观止,不为场面血腥,不为战况激烈,只为他们中,大半人打起来还在撕咬,就像两群野兽碰撞在了一处,尖牙才是真正的致命武器。
刚才还对蛮人高看一眼的铁武神,越看越摇头,就是猊大他们这种兽修,都没有这样战斗的。
众人赶来之前,女桀部就处在下风,加之援兵又晚来一步,局势更是雪上加霜。
女桀明显功夫不到家,女狩全身漆黑,而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只是两手臂乌黑,顶多延伸到大臂,在黄毛大汉的步步紧逼下,唯有招架之力。
再过几刻,女桀带来的人几乎死伤殆尽,而对方还有几百残兵,三五成群轮番上阵,打得女桀等人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人死了就失约了。”时宇答应女狩放下仇恨,有可能的话助女桀一臂之力,当然不能由得她被人打死。
铁武神观念转变得异常快,见到野人们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死光了都没有求饶或逃跑的,又对他们赞不绝口,赶紧顺着时宇口风接茬:
“就是,都是好汉子……呃,好战士!抓到真武,好好练过,绝对前途无量。”
一抬手,时宇弹出一道凌冽乌光,劈在女桀和黄毛大汉中间,惊得二人同时后跃,避开眼前可融万物的混沌。
“二位,有什么深仇大恨,等我问完话了再继续,或者,下次见面再继续。”略感戏谑的话语,让女桀和那大汉同时皱起了眉头。
尤其是女桀,她一直以为时宇是来寻仇的,巴不得她早点被打死,不明白他为何会拦止战斗。再打片刻,她再不答应黄毛的条件必然会死。
“女狩是你什么人?”时宇先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只因他对女狩本身很感兴趣。
女桀一愣,连她的对手都严肃起来。
“第一代桀部族女,桀部永远的神!啊!哟哟哟!”女桀的回答有几分狂热,接连几声怪叫。
“神?她算什么神?”时宇很诧异,女狩在他看来也就一般,离神的定义还差得远。
女桀不屑地看了时宇一眼,微嘲道:“神的力量,你这种瘦鸡崽似的家伙怎会理解。若没有巫母,整个巫族都会灭亡。”
“巫母?越说越复杂了,但我刚才和她打了一架,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啊?”
“你入了天巫殿?”女桀和黄毛同时惊呼。
时宇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就女狩从上面掉了下来,其他什么也没有,称得上天巫殿?”
“哐当!”
黄毛手里的狼牙棒砸在了地上,一个魁梧壮硕的男人,竟然开始浑身发抖。
“女狩……女狩回来了……女狩回来了!”他惨叫着,狂奔着,一眨眼就丢下自己的族人,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那些被他丢下的野人速度也不慢,“轰隆隆”尾随而去,比打架的动作还利索。
时宇几人都觉得自己似乎忽视了很多重点,如果女狩只有表现出来的那点力量,蛮人们绝不会如此害怕。
“怪不得……怪不得你们是突然出现在我们祖坟,你见到了女狩……”
女桀和黄毛截然不同,她不怕巫母,但她双眼无神,更像被抛弃的痴男怨女,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不可自拔。
突然,她双目猛张,盯住了时宇,“你是怎么出来的?女狩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她用自己的生命造就了天巫殿,除了巫帝,谁也出不来!”
听到女桀越来越大,最后近乎狂叫的话语声,时宇皱起了眉头,“她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啊?最后打不过我,就放我出来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除了巫帝,没人可以击败女狩,你骗我!”
女桀骤然跃起,扑向时宇,她不能接受女狩被人击败的事实,更不相信时宇说的是真的。
时宇有点不耐烦了,他一把抓住女桀的手腕,轻易把她禁锢在了半空,
“我没兴趣和你解释,告诉我巫帝头盖骨所在,我立刻离去,这也是女狩让我问你的。”
女桀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被时宇所擒而惊慌,她还迷失在女狩突然出现,又被时宇击败的讯息中。
她不断开合的嘴唇,好像在和许多人说话,一双迷蒙的眼睛,闪过万千画面。
时宇对蛮人过分迷信的祖先崇拜并不理解,但见女桀安静下来,他轻轻松开了禁锢。
“你回去跳个舞,最好去找一个老巫师,应该是他把我送进去的,就可以见到女狩了。”时宇勾勒出那个老巫的形貌,又把他所在的方位告诉女狩,静静等她回神还魂。
女狩逐渐清醒,盯着老巫看了许久,才点头道:“原来是巫守一族,也只有你们界外人可以碰到他们,我们是找不到的。”
“哦?”时宇诧异了,“他们不就在那座山里么?幻阵还是迷阵?”
使劲摇摇头,女桀一面让自己更清醒,一面也是否定时宇的猜测,“都不是,你们看到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什么?”
时宇和其他人更惊讶了,不存在的话,他们和谁打了半天?
不存在的话,那件蟒鳞甲可是实打实的不见了!
“或者说,你们和女狩的巫化之身打了一架,你们,还是第一批从天巫殿活着走出来的人。
那巫守之族,不知道是哪一代巫帝的巫化之身,有意阻截界外修士的。”
女桀的话让武神们冒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才刚出界游历,就落入了其他界主塑造的封闭绝境,如果没有时宇,肯定也是那一堆骨粉里的几撮。
女桀不再多说,匆匆向着时宇等人出现的方向行去,尽管女狩不可能再出现在那里,祭祀一番总是该有的。
碰到这种涉及宗祀的仪式,时宇也没有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等他们结束。
比鬼怪还夸张的装束,比妖魔还狂放的舞姿,到处是血与火的供奉,时宇等人看得不住咋舌。
一会会儿的功夫,就有几十万不知道哪里捉来的俘虏,成了献给女狩的祭品。
他们的血洒在时宇一行突然出现的那块土地,他们的头颅,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堆成京观。
“当年……神虞天帝的理想,是不是就为了给普通人一块安居的乐土?”时宇看得有些走神,揣测神虞天帝封闭整个大界,又将所有修士赶出主陆的意图。
好不容易等女桀部把祭祀做完,时宇才得到和她细谈的机会。
“巫帝头骨被劫走后,十三巫立刻用咒术将祖地隐藏了起来。
我们巫族想要祭拜祖地,也只能用攀登通天塔的方式,通天塔很好找,就在莽荒大陆中心。
十三巫能看见莽荒大陆的一切,当他们被虔诚打动之后,会给我们指引祖地正确的方向。
所以,你们还是从哪来,回哪里去吧。十三巫看到你们,也不会搭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