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七搂着乐乐进了院子。乐乐听到了沉重地喘息声。她就觉得浑身一冷,转头一看吓了一跳。
院子角落里蹲着一只巨大的黑色狼狗,它并不像一般的傻狗一样,看见生人就叫,而是一声不响地盯着乐乐看。
乐乐一哆嗦,虎头七感到了乐乐的反应,转头望去,不由得笑了。
“黑虎!过来!”虎头七冲着狼狗喊道。
狼狗黑虎好像能听懂人话一样,蹭的一下就窜了过来。
乐乐吓得又是一声惊呼,整个人都钻进了虎头七的怀里。
“黑虎,卧!”虎头七又喝道。黑虎乖乖地卧在了地上,眼神无比温顺。
虎头七轻柔地抚摸着黑虎的头顶,对着乐乐说道:“这是我的兄弟,今后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
黑虎仿佛能听懂人话一样,用头蹭着虎头七的手。
“它?你兄弟?哈哈哈。”乐乐听了虎头七的话,不由得一阵娇笑。
“对!现在这个世道,狗可是比人要可靠。”虎头七没有笑,脸上带着和年龄不符地沧桑。
“那我能摸摸你的兄弟吗?毕竟我将来是它的嫂子。”说到这里,乐乐又笑了。
虎头七痴痴地看着乐乐,乐乐脸一红,娇声说道:“傻样!和你兄弟真像。”随后又是一阵娇笑。
青砖大瓦房看着气派,其实也并没有多大。不过是三间房子,后面则没有后进院落。
中间一间是客厅,是虎头七平时会客和办事的事情。
左手边是卧室,右手边是个饭厅,正中间的那个大圆桌子,倒是颇为气派。
“怎么样?条件可能艰苦了一些,不过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虎头七进了正堂,对着乐乐颇为自豪地说道。
“我现在是落难之人,哪里还敢挑什么条件,有口吃的就行了。”乐乐一脸苦色说道。
“乐乐,你老说自己闯了祸,这闯得是什么祸啊。你倒是说说看啊。”虎头七有些纳闷地说道。
乐乐听虎头七这么一问,不由得一愣,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这该怎么和虎头七说?自己接了一客人,然后就跟着去人家里睡觉了,中间很尽兴。现在那个客人出事了,自己怕被他连累,这才跑出来的
这话要是说出口,虎头七会怎么想?自己可是在虎头七眼里,一直是虽然屈身“喜乐门”舞厅,但是却卖艺不卖身的落魄贵族小姐,虎头七要求了几次,自己都没有给他,这要是她知道了,自己在宽街,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个,这个……”乐乐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七爷。”正好此时一条青衣大汉从门外探出了头,轻声叫道。
“什么事?”虎头七听上去心情不错。
“这不是又到了今天听书的时间了吗?说书的哑巴金来了。您今天还听书吗?”青衣汉子说道。
“听啊!干嘛不听!今天咱们还是两个人听呢!”虎头七瞅了一眼乐乐,大声颇为豪气地说道。
“那我把他叫进来?”青衣汉子问道。
“嗯!”虎头七答应了一声,随后又吩咐道:“让大头中午好好整几个菜,必须要有松鼠鳜鱼!这菜女孩子爱吃。”
青衣汉子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你们这能做松鼠鳜鱼?我太喜欢吃这个菜了,但是要吃这个菜必须得去春和楼,我就吃过两次。”乐乐高兴地说道。
“咱们这要什么有什么,宽街里面,什么人都有。”虎头七得意洋洋地一撇嘴,接着说道:“何大头就是春和楼的二灶!松鼠鳜鱼就是他带到春和楼的!现在人在我这。”
“这么有本事,怎么就到了你这里?”乐乐疑惑地说道。
“那还不是犯事了!心真狠啊!一包耗子药,撂倒了七个!都是一个饭庄子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下得去手!”虎头七摇头感叹道。
“这么狠!那咱还敢吃他做的饭!”乐乐说道。
“到了这,就由不得他了!他真不敢。”虎头七冷笑了一声,望着乐乐说道。不知为什么,乐乐看了这个笑容,满是寒意。
“对了,你还没说你究竟闯了什么祸呢。”虎头七这才又想起了刚才两个人的谈话,接着问道。
“唉,其实也没什么。”乐乐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一抬眼看到了那个猥琐老者居然进了门。
乐乐见了猥琐老头一愣,那老头也见到了她,不由得吓了一跳,再看到虎头七,马上就明白了。面如死灰的脸上满是祈求的神色。
“老金来了,今天咱们还是《说岳全传》。”虎头七看到乐乐的神色,回头一看,正是评书艺人哑巴金,于是开口说道。
“七爷好。”老金毕恭毕敬地冲着虎头七一鞠躬,随后满脸谄笑地说道:“这位是七奶奶吧?老金给您请安了。”
说着话,老金朝着乐乐就打了一个千。
“老金是旗人,他们就这规矩。”虎头七冲着乐乐说道,随后把脸转向老金,说道:“快了,现在还不是,不过马上就是了。”
“那可得恭喜二位了,今天哑巴金就伺候您您二位一段《王佐断臂》!”老金说着话,就站在了二人的对面。
“千古忠义气无双,中兴大宋振朝纲。纵横天下岳元帅,日月同辉其道光!定场诗道罢,咱们书归正传。话说王佐……”
虎头七饶有兴趣地听着评书,乐乐却没有这份兴致!她的心中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和虎头七讲这件事情。
实话肯定不能说,说了以后自己的下场是什么样,估计自己都难以预料。
像虎头七这种男人,宠你是一个样,要是整起人来,那就是另外一个样。
乐乐久经人事,风月场中什么人没有见过,她可不认为虎头七不在乎!就算现在不在乎,过了三五个月,甚至可能三五天,对自己的身子腻了,他会不会还不在乎?
现在自己值钱的也就是身子了,自己可得卖一个好价钱。
乐乐偷眼朝着虎头七瞧去,见他听得津津有味,时而皱起眉头,时而舒展拳头,完全沉浸在了老金的剧情之中。
乐乐又看了一眼老金,发现这个男人一开始说书,脸上的猥琐神色丝毫不见,反而脸上竟然也多了几分英气。
“无聊,还不如唱两首歌听听呢。”乐乐撇了一下嘴,心中暗自说道。
“咣当”一声,门响处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乐乐以为是松鼠鳜鱼好了呢,就转了身子回头看去。
奇怪,居然不是青衣汉子,而是一个半大老头。头戴一顶瓜皮帽,眼上架着一副小眼镜,一身福字缎面马褂,脚下一双福字履,看上去就像一个乡下老财主一样的人走了进来。
乐乐见状,就用胳膊肘撞了撞虎头七,下巴朝着门外一扬。
虎头七正听得带劲么,被乐乐一撞,没有明白过来神,不由得一愣。
“七爷,听说您捡了个大美女,我来瞅瞅。”乡下老财主没进门呢,就大声地说道。
“师爷,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每天下午吗。”虎头七听到外面那人说话,连忙回过了头说道。
哑巴金见了那位师爷,也连忙住了口,退到了一边。
虎头七转头对着哑巴金说道:“今天就到这吧,估计也听不成了。老规矩,还是到伙房领两个馒头。”
“我谢七爷,七奶奶,师爷的赏。”哑巴金满脸是笑冲着三个人一阵打千作揖,随后退出堂外。
“这人呢,就得有一两样长处。你看人老金,什么活不干,动动嘴皮子,就能吃馒头。”师爷似笑非笑地冲着正在出门的老金说道。
老金一愣,也没有答话,鞠着躬就出了院门。蹲在门口的黑虎,就像没看见一样。
“这位就是咱们未来的七奶奶吧?”师爷人还没有进门呢,就开口说道。
虎头七站起了身子,冲着师爷先是一乐,眨了眨眼睛,随后回头冲着乐乐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就是咱们军师,我叫他师爷。你叫他师爷还是大叔随便。”
“哎哎,不敢啊,叫哥,叫哥就成啊。”师爷看上去十分厚道地笑着说道。
师爷不是孩子,他一眼就看出乐乐身上的风尘气,但仍然笑容可掬,从外表上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甚至连愣一下都没有。
乐乐看了一眼师爷,脸上一红,低声叫了了一声:“师爷,大……大哥。”
“哎!这才是我的好妹子!今后我就是你哥了,谁敢欺负你,给哥说,看哥削不死他!哥削不过,就让虎子削。”
说到这里,师爷大声笑着说道:“是不,虎爷!”
虎头七不好意思笑着挠了挠了头,看了一眼乐乐,红着脸没有说话。
师爷随手从腰里摸出了一件东西,递给了乐乐,大声说道:“咱这哥可不能白让妹子叫,这是哥给的见面礼,拿上!”
乐乐不接,红着脸回头看了一眼虎头七。
“你瞅他干哈!这玩意是给你的,又不是给他的,快拿着!”师爷又扬了扬手说道。
乐乐又看了虎头七一眼。虎头七笑着说道:“师爷给你,你就拿着吧。”
乐乐听了,这才伸手接了过来,红着脸说道:“谢谢大哥。”
“哎!这才对吗。这才是一家人。”说到这里,师爷这才问道:“这还不知道弟妹怎么称呼呢。”
“她叫乐乐,快乐的乐。”虎头七笑着说道。
“这名字好!乐乐好,不但乐,还乐两次,好!”师爷摇头晃脑地说道。
师爷没有继续再问诸如是干什么啊之类的话,以师爷的人生阅历,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鸟变得?说的多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七爷,饭菜来了,您看……”外面青衣汉子的脑袋再次探了进来。
“先吃饭!先吃饭!一说吃饭,啥事不干!”师爷俨然主人一样张罗着。
午餐很丰盛,松鼠鳜鱼被被摆放在了正中间。春和楼二灶的手艺,毕竟不白给,除了这道名菜之外,还有几道何大头的拿手菜。
看到这些,不由得让人恍惚觉得自己不是在这罪恶渊薮的宽街,而是置身春和楼之上。
虎头七、师爷、乐乐三个人坐在圆桌之前,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脸上都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不同的是这里面只有一个人的笑容是由衷而发,而另外两个人,则是在真诚地演戏!
……………
春和楼。
这里的环境自然是宽街没法比拟的。二楼的包间看上去很豪华。
正中间足可以坐十几人的大圆桌,围坐着三个人。
隔壁不时传来吆五喝六的声音。
曹德彪和吕二方显然酒战正酣,即便是隔了两个包房,陈阳也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不仅是陈阳,青木荒服和于德彪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喝得挺开心地啊。”于德彪小声嘟囔了一声。
桌子上摆满了菜肴,都是春和楼的拿手名菜。比起宽街上现在正吃的那一桌,要丰富不少。
青木荒服呆呆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张名单,满脸苦色,甚至手指都有些发抖。
陈阳当然知道为什么,他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松鼠鳜鱼。
这道菜原来是春和楼二灶何大头的拿手名菜。现在何大头不在了,但是这道菜却依然还有。只不过色香味比起何大头的松鼠鳜鱼都差上了一些。
“咕噜噜”。于德彪的肚子里发出了一阵阵的响声。他实在是太饿了。
今天早上火车到了新京,就马不停蹄的忙活,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吃饭。
况且于德彪这厮还晕车,在火车上只要没有饿到受不了,就绝对不吃东西。所以从昨天开始,于德彪就没有吃饭。
眼前一桌子美味佳肴,那道大葱烧海参可是于德彪的最爱!就着米饭能吃三盘,不就米饭能吃六盘!
于德彪好像就觉得自己的喉咙里,恨不能伸出一只小手,把这道菜抓进去!
但是青木荒服不动筷子,自己怎么好意思动筷子!
于德彪恨恨地瞪了一眼陈阳。他心里实在生陈阳的气,原本他准备和齐玉林他们在外面坐,就是这个陈阳,硬把自己拉了进来。
本来想着人少多吃两口,可是这下可好,听得外面吃得热火朝天,而自己这边连动都没有动。
于德彪又恨恨地瞥了一眼青木荒服,心中想到:什么重要的东西!抓住就不撒手!有什么事不能吃了饭再说!反正今天也干不成活了,你不瞅瞅吕二方都喝成什么什么样了!好歹您先动一筷子啊!
陈阳当然知道这张上写的是什么,也知道青木荒服想的是什么。这不仅青木荒服着急,换了谁,谁也得着急。
青木荒服手里拿的是一张名单,茶叶商会方会长提供的名单。
今天上午,陈阳陪着青木荒服见了两个人,一个是喜乐门舞厅的老板谢天同,由谢天同口中得知了方会长。
茶叶商会很好找,方会长也很配合。但是不得不说方会长很鸡贼,甚至比谢天同还要鸡贼。
谢天同唯恐事情牵扯上自己,所以就说出来了其中最不起眼的方会长,至于方会长怎么说,这可不关他谢天同的事了。
谁知道方会长更鸡贼,他反其道而行之。他说牵扯的人物,遍及新京各个部门,所有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最后一句,方会长还强调了,那天谢老板也在,全程陪同。
方会长的配合简直是无懈可击,他不但说了这些人的名字,还拿出了一张便笺纸,一个不漏地抄写到了纸上。
青木荒服此刻拿着的就是这张便笺纸,方会长写在上面的瘦金体字相当漂亮。
“这么多人,该先问哪一个呢?”青木荒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问陈阳他们两个。
于德彪看了一眼青木荒服,又看了一眼大葱烧海参,赌气没有说话。
“我觉得无论要先问谁,这些事一定要慎重。”陈阳语气颇为凝重地说道。
说到这里,陈阳微一停顿,仿佛是在考虑,随后缓缓说道:“无论这些人和我们的目标有没有联系,我们都要想的多一些,毕竟有些人的私生活不想让别人知道。”
青木荒服认真地点了点头,慢慢说道:“是啊,事好办,场难收,两难啊!”
“哐当!”包间门被大力推开,穿的像个狗熊一样,满脸喝得通红的尚合发,出现在包房门口。
饭店里面本来就热,尚合发又喝了酒,满脸都是汗,不像是吃饭,倒像是刚从几十里路外跑过来的一样。
“股长,我要举报,咱们中间有内奸!”尚合发满脸得意地冲着陈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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