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死之交
当天晚上,林美娟就收到了由装甲兵司令部转来的一封苏方电报,上写:
敌特已经潜入满洲里。
李红军拿着这份电报,看到上面的签署人竟是苏联远东边防军司令员克雷洛夫上将,知道苏联方面非常重视这个情报,其言外之意自然是关心奥洛夫将军一行的安全。李红军当然不知道苏联边防军已经发现廖斌和崔成喜捆绑农户家人,抢劫他们的食物衣物,偷盗汽车并在边境线弃车越境的过程,但是他能从这份情报中,看出事态的严重,进而分析出潜入的敌特能够从苏联边防军的围追堵截中突围出来,偷越国境来到满洲里,证明他们一定是无比凶恶,狡猾奸诈,本领高强的危险劲敌。
正如克雷洛夫将军所预料的那样,李红军立时感到肩上的担子加重了。他拿着这份电报思谋了一阵后,把齐志刚和林美娟叫到一起进行研究,他要通过这两个人验证一下自己的思考结果。
他首先问:“咱们都知道敌特是冲着奥洛夫将军他们来的,现在他们已经潜入满洲里,我们的紧迫任务就是尽快地掌握他们的行踪,发现他们,消灭他们。那么咱们都想想,他们来到这里首先会在哪里落脚?”
林美娟说:“我觉得他们会到几个大饭店去寻找,因为他们肯定知道,奥洛夫将军他们会在大的饭店住下来。”
齐志刚未表示可否,显然是不同意林美娟的意见。想了想后才说:“我看他们不会,因为那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跑遍这里的各大饭店,而且这样做,等于是在敲锣打鼓地暴露目标,敌人不会那么蠢。”
林美娟问:“那你说他们能到哪去?”
齐志刚见李红军嘴角露出了笑意,知道他已有了答案,催促说:“快揭开你的葫芦罐子,说!”
李红军便端出自己的想法说:“依我说,他们现在就住在这里——霍勒金布拉格饭店,而且他们已经提前到达,在这里等着咱们了。”
林美娟吃惊地秀目圆睁,担心地问:“怎么会,难道他们事先掌握了情报?”
齐志刚对林美娟说:“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小子能掐会算,听听他说的理由。”
李红军说:“理由很简单,他们知道奥洛夫将军是咱们的贵客,在吃住行的安排上一定会是高规格的,因此住到具有俄罗斯风格的霍勒金布拉格饭店应是不二之选。”
林美娟惊慌地说:“还真是这样。那……那这里太危险了……是不是让郭思维赶紧报告奥洛夫将军,立即转移到其它的饭店去?”
齐志刚不同意,说:“躲,躲得掉吗?要躲他也得躲着咱们,我还正想碰碰他们呢。”
李红军说:“对。咱们不是怂包,为什么要躲?咱们和他们到底谁怕谁啊?”
林美娟不高兴地说:“你说谁是怂包?”
李红军连忙陪笑说:“你别误会,我是说咱们一躲就成了怂包了。”
齐志刚也忙给他打圆场说:“他说的是咱们,没说你。”
林美娟瞥了一眼这互打掩护的两个人,没再说话。
李红军继续解释:“我是说,敌人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是收拾他们的极好机会。这才叫大年三十兔子叫门,送肉的来了。我求之不得。”
林美娟不耐烦地说:“你就别解释了,你就说下一步怎么办吧。”
李红军说:“现在的情况是奥洛夫将军他们四个人尽管都穿着便衣,但是老牌的特务一眼就会认出他们,因此他们是在明处。而敌人却是在暗处,可他们不一定知道,苏联同志的后面还有我们警卫小组,现在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发现他们,在饭店里这么多的人里把他们认出来。”
齐志刚说:“对敌人来说,我们也是在暗处,这就要看谁先把谁认出来,谁先发现对方谁主动。”
林美娟忧虑地说:“光是发现他们哪行啊,关键是如何消灭他们,要不然,危险永远会在我们身边。”
李红军说:“拍苍蝇先得发现它才能把它拍死,只有先把他们找出来,才能消灭他们啊。”
林美娟说:“饭店里那么多人怎么认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啊?”
李红军笑着吹起了牛皮:“我这葫芦罐子就是个小药铺,开出一方灵丹妙药来,就得让他们喝上一壶。听着……”
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林美娟横他一眼,随后抿嘴笑了起来。
齐志刚也笑着说:“还真是个办法,这葫芦罐子没白叫。”
林美娟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守在了收发报机旁,因为装甲兵司令部那边随时都可能发来什么指示。等待中,心思细密的林美娟回想着刚才与李红军和齐志刚的谈话,心里竟有些不舒服,这俩人一唱一和地对着自己,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似的。可又一想,这俩人在战火中一起摸爬滚打,什么事都能想到一块,自己的想法和他们有差异,也是很自然的事,想到这里她释然了。
她的这种想法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李红军和齐志刚可以说是一对情深意厚,生死与共的战友,不管是什么时候,俩人经常是形影不离,用齐志刚的话说,俩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不过俩人之间的情谊可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李红军在炊事班渐渐地长大后,出来给旅长当了多年的通讯员,后来又主动要求下到了侦察连当战士。那时齐志刚就已经是侦察连里的班长了,开始他还没看出李红军这个年轻人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可是不到一年的时间,李红军就提拔到了副排长,超过了自己,这就引起了齐志刚的注意。论军事素养,全连都公认齐志刚是最拔尖的,他不但枪法好,更主要的是他这个河南人自小习武,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的徒弟,最擅长的是少林长拳,打起来虎虎生风,气势夺人,因此他除了是班长,还是全连的擒拿技击的教员。按说他这样的老资格提拔得应该快些,但是他有一个有时让人喜欢有时又让人讨厌的毛病,嘴巴总是把不住门,最爱胡说八道,使得他在班长的位置上呆了多年也没再升一步。可他对自己没能提升,从来不放在心上,有人向他问起这事,他总嘻嘻哈哈地说:“你有官瘾,我可没有。我的瘾头就是打仗,一枪撂倒一个,那才叫痛快。”
但是遇上他认为不公平的事,他是一定要掰扯掰扯的。现在李红军来了不到一年就升到了副排长,他对这个“揪着龙尾巴上来的”年轻人十分地不服气,甚至是有点瞧不起,有事没事地都跟李红军较劲。
一次部队休整,战士们练习擒拿技击,正在捉对打斗的时候,齐志刚不怀好意地走到李红军跟前笑着说:“排长。”他有意地把“副”字去掉,说:“排长,向你学习学习,咱俩比划比划?”
他万没想到,李红军竟主动认输,谦虚地笑着说:“你是我们的武术教官,按礼数说你是我师傅,要是比划,那就算了,因为我只有挨揍的份儿,你要是教我两招,那我一定好好向你学习。”
齐志刚碰了一个软钉子,没办法再跟人家“比划”了,只得虚应着说“好好”,便教了他一招青龙回首的鞭拳。李红军认真地边看边练,十分虚心,练得汗都出来了。这让齐志刚颇为意外,也多多少少增加了对李红军的好感。
但是齐志刚不甘心,他还是想看看李红军到底有什么真本事。一次李红军和战士们练习射击,中间休息的时候,齐志刚抱着一捆劈柴柈子走了过来,他不声不响地把这些劈柴一根一根地立着排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走回来后,一声不吭,紧挨着李红军站住,掏出盒子枪,举枪就打倒了一个立着的劈柴柈子,然后斜了李红军一眼,把头往上一扬,还是一声不吭。
战士们和李红军都明白,他是向李红军挑战来了。战士们都知道,用长枪瞄准打,相对要容易一些,用手枪想打得准,就不太容易了。因此大家既佩服齐志刚的枪法,又为李红军捏了把汗,眼睛自然都顶住了他。只见李红军也一句话没说,笑着掏出盒子枪,举枪也打倒了一个劈柴柈子。齐志刚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好的枪法,不服气地抬手又一枪,一个劈柴柈子又应声倒下,李红军只得也跟着打倒了一个。就这样,你一枪我一枪,俩人连着打倒六个劈柴柈子。齐志刚还举枪要打的时候,李红军心疼子弹,便说:“再打,我可就没有准头了,不打了,算我输了。”
齐志刚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着实对他有这么好的枪法感到高兴,说:“怎么算是输了呢,是平手。想不到,副排长竟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你们服不服啊?”这最后一句话是向着战士们问的。
围观的战士们齐声大喊:“服!”
不过让齐志刚真正看到李红军的本事是在一次战斗中。一九四六年夏天,为了准备大同战役,晋绥、晋察冀两个军区组成了前线联合指挥部,由张宗逊担任总指挥,罗瑞卿担任前指政治委员,杨成武任前指副总指挥。当时,其下辖的三纵六旅旅部驻扎在比较靠前的一个小村子里,旅部参谋发现距离这个村十几里外的地方有一个大镇子,因为对那里的情况不明,尽管放出了警戒,还是不放心。担心镇子里有敌人,他们要是闻讯前来偷袭旅部,那可就太危险了。于是这位参谋就找到侦察副排长李红军,让他派人去那个镇子摸摸情况。李红军本想自己带个人去看看,齐志刚却主动请战,说:“两个人去太扎眼,我一个人去吧。”
于是他化装成一个挑担卖菜的农民混进了镇里,凭着一个老侦察员的经验,他在镇里转了两圈,便摸清了敌情。原来这是由一个叫做伙会的地方反动武装组织盘踞的镇子,伙会大约有二百多人,虽然是地方武装,可仍是一支不可轻视的武装力量。
回来的时候,他走得太急,又赶上太阳高照,天气溽热,走得他浑身出汗,口干舌燥,看见路边不远处有个池塘,便到池边蹲下来用手捧着喝了两口水,又洗了一把脸,顺便解开上身褂子煽了几下凉风。这么一大意,竟把后腰别着的盒子枪露了出来。也是赶巧了,这时正好有一队伙会巡逻的人从这里经过,一眼就看见了他后腰别着的枪。
当齐志刚站起来转身准备上路时,发现十几个伙会的人已经围了上来,十几个乌黑的枪口都对准了自己,其中两个人上来就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夺走了他的枪。齐志刚虽然武艺高强,但是一虎抵不过群狼,况且枪口都对着自己,只要有些微的反抗,人家一搂扳机就送命了,他只能好汉不吃眼前亏,让人家五花大绑押回了镇子。
这边的李红军一直等在村口,算计着齐志刚应该回来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知道是出事了,忙叫着当时也担任班长的刘福来带上他的班,跟自己奔向了镇子。
到了镇外边,李红军让战士们隐蔽起来等候命令,自己和刘福来换上便装摸了进去。一来到街上他们就觉得不对劲,街上除了几个主要的店铺在开门营业,其他的人家都紧闭门户,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显得李红军和刘福来这两个人的目标十分显眼。为了不惹人注意,俩人赶紧走进了一家小酒馆。
没想到,一进门竟吓得柜台后的掌柜愕然瞠目,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在说,街上这么紧张,你们怎么还敢来到这里。
李红军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对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说:“大爷,我们是想到镇上买两袋喂牲口的麸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街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大爷两手乱摇着说:“别乱打听,别招事,赶紧走,离这越远越好。”
李红军故作惊慌地说:“大爷……大爷,你可别吓唬我们,我们怎么才能不招事啊?你得发发慈悲,帮帮我们啊。”
大爷用手往左边指了指,小声说:“那边刚抓了一个人,说是马上就要枪毙。我看着你们面生,小心别让他们也抓了去。”
俩人心上一寒,知道被抓的一定是齐志刚了,赶紧出门往左边去查看情况。走了不到四五十米,就看见一座高门大院,门前有四个伙会的人在持枪站岗,不但戒备森严,还不断地有人扛着枪出出进进,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是他们的总部。
隐蔽在一座房后的两人看见这阵势,不由得脊背都凉了。
刘福来神色凝重地说:“齐志刚肯定是被他们抓到这里来了,他们这个老窝里一定会有不少的人,而且院子这么深,房子这么多,不知道志刚被押在了哪里,咱们要是带着我那个班进去瞎摸乱打,不但救不了人,十有八九还有去无回。”
李红军生气地说:“瞧你这小心眼,你心疼你们班的人,我就不心疼了?再说,我会用你这么笨的办法去救人吗?蚀本的买卖咱从来不做。”
刘福来听他这么一说,反倒乐了,问道:“这么说,你这葫芦罐子里有妙方儿了?”
李红军回答:“现在还不好说,跟我来吧。”
说完转身就走。刘福来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知道跟着李红军走不会有错。可让他没想到是,李红军带着他又回到了小酒馆。
老人见这俩人又返回来了,十分生气,嚷道:“怎么还没走啊,是不是不想活了?你们不怕我还怕呢。”
李红军连忙央求说:“大爷,大爷,你别生气,我们就问一句话,问完就走,行不行?”
老大爷没好气地说:“什么话?赶紧问。”
李红军学着老大爷也指了指左边问:“那边一般都在什么地方枪毙人?”
老大爷一听吓得直哆嗦,知道这俩绝不是什么买麸子的,神色紧张地问:“你……你们是什么人?哦哦,在……在镇西……大……大窑疙瘩……,碰见人……可……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李红军再没多问,扭头就要出去,刚开门,就见左边有一队伙会的人押着齐志刚已经往这边走来了。俩人立时退回到屋里,刘福来甚至拔出了枪,一副准备拼命的样子。
后边的大爷看到这情景,更是吓得惊慌失措,哑着声央求说:“好汉,好汉,别……别动手,别在我这动手啊……”
李红军按住刘福来的枪,回过头来对大爷说:“我们不动手,你也别出声,行不行?”
大爷张着嘴点点头,真的就不敢出声了。
看着齐志刚被伙会的人押着从小酒馆前走过去,李红军悄声对刘福来说:“我盯着他们,你赶紧回去带着你的人去镇西的大窑疙瘩,咱们在那聚齐,把人救出来。”
刘福来知道,这是能救出齐志刚的唯一好办法,心里很是佩服李红军的先见之明,便对李红军说了声“你加小心”,闪身走出了酒馆。李红军也远远地盯着伙会的人蹑足潜踪地跟了过去。
镇西的大窑疙瘩就在镇外路边的庄稼地里,窑疙瘩空旷场地的四周就是一片长得快到一人高的玉米。齐志刚被押到窑疙瘩根底下,转过身来后,看见一个伙会的小头目正带着十个伙会的人持枪站成一排对着自己,齐志刚异常的平静,眼缝根本不䀹面前的这些人,却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想仔细地看看自己死的这个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候,那个小头目喊了一声:“举枪!”
齐志刚嘴角露出讽刺的微笑,睥睨一齐对着自己的十杆长枪,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忽然一声枪响,他看到的竟是那个小头目倒下去了,十个举枪的伙会人立时乱了套,不知是哪里打的枪,正茫然四顾,又响了两枪,两个伙会的人被撂倒了。齐志刚虽然一时也摸不清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他知道这是天赐良机,想都没想,转身就跑,没几步就钻进了窑疙瘩的窑口里。
伙会的人们怕挨枪子,一齐趴到了地上,就地向响枪的地方还击。其中两个伙会的看见齐志刚跑进窑疙瘩里,提枪追了过去。
打倒伙会人的三个人正是李红军开的枪,他躲在玉米地里虽然换了两个地方,但是伙会的人还是发现了他,一齐向他射击,打得他一时动弹不得。
两个追进窑疙瘩里的伙会人,可以说是自找倒霉。之前齐志刚面对十几个伙会枪口的时候,当然是无法动手,但是面对眼前进了窑疙瘩的这两个家伙,齐志刚对付他们可是绰绰有余,拳打脚踢,三下五除二,几下子就打得俩人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他捡起他们的两支枪,一支背在身上,一支拿在了手里。又见他们的腰里每人都别着两枚手榴弹,就全都解下来别到了自己的腰上。
现在他的脑子已经清醒了许多,从刚才击倒三个敌人的枪声和准头上,他已经知道那是李红军打的,知道他是救自己来了,感动得心上不由地一热。他来到窑口探头向外看去,看见伙会的人全都趴在地上,正在向李红军枪响的地方开枪射击。而李红军那边却没有响枪,齐志刚立时看出,趴在地上隐蔽的敌人不容易被看到目标,因此不好盲目射击。这时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手榴弹,于是他连着向前面的敌人扔出了两颗手榴弹,“轰轰”两声,炸得敌人站起来就跑。果然,李红军那个方向又响起枪来,齐志刚这边也举枪射击,敌人立时倒下三四个,其余的人撒腿就跑,真是比兔子跑得还快。
齐志刚端着枪一边追着打,一边想去与李红军汇合,却突然看见几十个伙会的人乱开着枪向自己这边扑了过来,原来这里的枪声惊动了镇上伙会的人,一下子来了几十人。齐志刚知道自己走不出去了,就又退回窑疙瘩里。他虽然身经百战,临危不乱,但是面对众多一窝蜂上来的敌人,也不能不想到,自己是很难躲过这一劫了。
正这么想着,却看见李红军不知从哪里绕过来,忽然闪进了窑疙瘩里,齐志刚见他不顾自己的危险来救自己,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随后却又生气地大喊:“谁让你来的,想跟我一块死啊?”
李红军却平静地说:“没那么严重,我过来就是告诉你,咱们在这坚持一会,然后找机会出去。”
齐志刚满是疑惑地说:“围上来那么多人,还……还找机会出去,能有什么机会啊?”
李红军没顾得回答他,因为几十个伙会的人已经上来了,只能开枪打退他们。齐志刚一边射击一边想着李红军说的这个机会,面对着这么多的敌人,他根本看不见什么机会。
可是没过一会儿,只听得敌人的侧翼响起了枪声,打得敌人跌跌爬爬地掉头就跑,李红军早就看见齐志刚腰上别着的手榴弹,喊道:“给我一颗,投!”
俩人一起把手榴弹甩了出去,趁着一片烟雾,冲出窑疙瘩,迅速向玉米地里跑去。当敌人发现他们时,俩人钻进了青纱帐,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李红军带着齐志刚找到刘福来这一班人,齐志刚才明白,从敌人侧翼进行攻击的是刘福来这些人,李红军所说的机会就是他们带来的。
趁着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不明情况,他们没有恋战,迅速撤出战斗,返回了村里。旅长和那位参谋听了他们的汇报,片刻都没有耽误,立即从二十里外临时调来了一个营,由李红军的侦察排带领,扑向了伙会老窝。
伙会这帮反动地方武装,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平时对待老百姓作威作福,残暴凶狠,打起仗来却个个是怂包,根本没有战斗力。李红军带领的一营人又都是训练有素,经历过战争的大阵仗,收拾伙会这些人真可谓是杀鸡用牛刀,战斗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伙会的总部全锅端了,至此扫去了旅部旁边的一个威胁。
事后,齐志刚一支闷闷不乐,觉得自己被俘被救的经历实在是丢人现眼,一连几天都抬不起头来。不过作为一个老侦查员,他有一个每次战斗后都要总结和思考的习惯,有个问题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没找李红军,背地里却找到刘福来问道:“问个事儿,当时李红军怎么就想到在窑疙瘩那里救我?”
刘福来说:“你小子被关在伙会里,那么大的院子谁知道你被关在什么地方。再说伙会的人那么多,又戒备森严,生闯肯定不行,只能另想办法。后来李副排长到小酒馆里去打听,知道伙会常在大窑疙瘩那枪毙人,就上那救你去了呗。”
齐志刚摇着头说:“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李副排长怎么就会知道他们毙人会有专门的地方?”
刘福来被问得怔住,说:“这你得亲自问李副排长去,谁知道他这葫芦罐子还能未卜先知啊。”
但是齐志刚把这个问题憋在心里一直不好意思去问。
当时虽然战事频繁,但是中秋节这天部队还是杀猪改善了伙食,午饭时每个人的碗里多了两块肉。齐志刚似乎下了决心,端着碗挨着李红军蹲下来,和他一起吃饭。过了好一会,他好像无意间提出了这个问题,李红军笑着说:“这个问题好解释,过去的皇上杀人都是推出午门外斩首,午门外就是皇上家的外边啊。到了大清朝就是推到菜市口砍人了。为什么呀?他怕有血光之灾不吉利啊。县乡的人也都怕这个,一般都有固定杀人的地方。我们打听出大窑疙瘩是伙会毙人的地方,在那里不就等个正着了吗?”
齐志刚听了,心里佩服不已。小声对李红军说:“救命之恩不言谢,今后咱们就是生死弟兄了。”
李红军说:“生死兄弟?想不到你还挺会用词的。”
齐志刚看着他,忽然坏笑了一声,说:“同意了?既然是兄弟,以后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不是?”
说完就把筷子伸到李红军的碗里夹起了一块肉,李红军用筷子把那块肉打回到自己的碗里,大声说:“干什么,干什么,土匪明抢啊。”
齐志刚腆脸笑着说:“亲兄弟,不分家,瞧你这小气劲儿的,要不然你吃我的。”
李红军躲着他伸过来的碗说:“去去去,没人吃你的。”
从此以后,俩人惺惺相惜,真地就像亲兄弟一样,难舍难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