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败着
马谡,杨翦是马谡吗?我不知道,反正哥们儿的外号叫“小诸葛”。尽管有了这智慧的称谓,可不是别人起的,是从前线回来上台演讲做报告时让那个马干事硬给扯上的。说心里话,我对那位诸葛先生一直没什么好印象,总觉得他差一道火,并不是什么事业成功人士,小智慧的背后却是大大的失策。
连诸葛亮都有失街亭唱空城计的时候,包括后面的什么六出祁山兴兵伐魏纯属劳民伤财穷兵黩武。我这小籽麻官就更别说了,还没来得及后悔就传来了不利消息。
杨翦领着二排出了坑道,开始发展的很是顺利,三个班分成三个方向,每个方向又以战斗小组为单位成多个群组以小群多路的方式向据守原地的敌人扑过去。
一个班不到的敌人当然不是对手,刚把枪口掉转准备向杨翦他们射击,那边的孟来福等人顿时压力减轻,马上直起身子将高射机枪架好,未等敌人向二排开上几枪,狂风怒号一般的高机子弹就刮了过去,随后就是孙猛指挥六班从另一个方向包抄上去,一顿手榴弹炖肉十几个敌人就剩两三个活的了。
杨翦可是带着三十多人,一枪未放就要得胜班师,这小子可不想那么做,他属于刮地皮的性格,就是剩一个人也要冲上去亲自干了,这叫痛打落水狗,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就是为了干掉这二三个敌人,才惹了大祸。也是我最失策最后悔的一次用兵。其实根本不需要杨翦动手,说的更远一些,哥们儿压根就不该听他的建议派出去那么些人,按原计划出去一个班都嫌多,只要增加一个打击方向将敌人吸引牵制住,孟来福、孙猛都不是吃素的,很快就会将敌人打发了。
“小诸葛”呀“小诸葛”,我这回可是完完全全的成了事后诸葛亮,后悔药太他妈难吃。本来仅派少部分人就能完活的事,偏偏派上去那么些人,还把华而不实的杨翦激了出去,简直就是做孽。
我不想埋怨杨翦,更不想推卸责任,可这事跟他关系太大了,如果不是听了他的建议我已经决定只派一个班上去,结果听他的话派了一个排。这风险可是冒大了,复杂多变的战场,敌人还处于进攻态势,只为了解决十几个好象杀回马枪的敌人就把全连接近三分之一的兵力派出去,在没有半点防炮措施的情况下,让孟来福的一个高射机枪班、孙猛一个步兵班、杨翦的一个步兵排完全暴露在坑道之外,中了敌人的诡计。
一听到坑道外侧密集的炮声我就知道完了,为了吃掉敌人一个班我至少损失一个排。其中还有我的指导员、副连长、二排长和爱将孙猛。
我的反应奇快,马上命令坑道里的人员迅速将四个坑道口全部打开,接应撤回来的弟兄。而后抄起电话紧急接通营长和团指挥所呼唤上级炮兵。这一套事刚忙乎完,孙猛就带着他那个班钻回了坑道。还好,十几个人连个受伤的都没有。我稍微松了口气,马上又紧锁起眉头,大部分人还没有动静啊。
此时,已经与外界的联络中断,甭说擅长单打独斗的杨翦就是一向听命的孟来福都没了半点消息。
我索性什么也不顾了,身子大半截爬出坑道,观察着外边的动向。坑道上方已经没有炮弹落下,炮声也逐渐远去,那是敌人的炮阵地被压制住的迹象。枪声骤停,可我的人却不知在哪里,近十几分钟也没有一丝动静,再无人回到坑道。
“孙猛,你一个人出去,看看指导员和副连长他们到底怎么了。”我不断的在电台里喊话得不到回答后决定派孙猛出去查看一下,现在连里恐怕能被我信任的人不多了。
未等孙猛跃出洞口,负责另一个出口观察的九班长兴奋的叫了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
我大喜过望兴奋的奔到那个坑道口,看着高射机枪的枪身和枪架先顺了进来,而后进来的是孟来福带去那几个战士。
“副连长呢?看到指导员没有?”我焦急的大声询问,结果几个弟兄都受了重伤,耳朵全听不清了,刚才的炮弹几乎就在他们耳边爆炸。
坑道内的弟兄和卫生员赶快奔过来给他们疗伤,我也不想问他们了,没看到人问也是白搭。
又过几分钟,孟来福背着杨翦爬回坑道,三名干部回来两个,我那非常喜欢的小排长谭玉军再也回不来了。
战争就象下棋,有胜有负,胜败乃兵家常事。可这回败的太窝囊,预先明明判断对了,结果不能坚持自己的决心,后来还有补救的措施,本来速战速决的目的达到消灭敌人马上撤回还来得及,结果派上败军之将杨翦,为了收拾几个残敌导致重大损失。
敌人杀那个回马枪完全是派个诱饵引诱我们上钩,结果我就真的中了奸计,孙子曰的“饵兵误食”我背诵了不下千百回,可这回是真着了道,谁能料到刚刚打了一场零伤亡的火力伏击战就被敌人用几乎同样的方式迅速回敬个火力伏击啊。
我的三路人马只有孟来福和孙猛按照预先计划打了就跑迅速撤回坑道,而杨翦率领的二排除杨翦带着三个一身是伤的弟兄侥幸逃回外,其他人全部被敌人炮火报复打死在坑道外接近敌人那二三个“饵兵”的路线上。
实在太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我就损失了三十二人,刚取得的0:50战果马上被扯平,而且敌人处于进攻态势本来数量规模就是我们防御的五倍以上,如此的消耗,我都不知道这仗还能不能再打下去。
等我呼唤来上级炮兵对敌炮阵地实施压制的时候,外面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杨翦又是被孟来福派人拚死救回。这小子进了坑道一把将我抱住放声大哭,一个劲的自责,恨不得把脑袋撞到墙上。
我已经欲哭无泪,眼看着一身是血的杨翦什么也说不出来。该自责的是我,应该没有杨翦什么事,指挥打仗本就是连长的活,听别人的话,只能说自己没主见。
“老穆,向营、团指挥所报告情况吧,我负全责,此次失利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是我害了弟兄们,要杀要剐,全让我一个人承担吧。”杨翦带着哭腔,用一双血手擦着泪水,把脸涂的鲜红鲜红。
看到那双血手我突然想起了二哥李运鹏倒在我怀里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血手,当时就死抓着我的胳膊,直到现在我还能感受那紧攥的力量。
“二哥啊,老指导员,快给我一点力量吧,老弟快撑不住了。”一声呐喊发自我的心里,同时我也把杨翦的那双血手紧紧攥住,我宁愿那就是二哥李运鹏的手。
“扶指导员和副连长下去治伤。”说完这句话我已经靠在墙上,如果不这么做估计会再次瘫倒。
一个建制排就这么没了,算得上全军覆没,连一向神勇聪明机智跟随我一路穿插攻上敌人主峰的二排长谭玉军都没活下来,我的心懊丧到极点。
妈的,我不能这么瘫倒,我恨不得冲出坑道去看看外边还有没有活着的弟兄。
我身边还有一排长、三排长、二炮连无炮排排长和导弹连的于排长等几个干部,可他们都很年轻,没人过来安慰我。况且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力量,是精神上的力量,我快要被击垮了。
二炮连指导员老黄已经跟着他的迫击炮排行动不在坑道里,否则我会跟他好好研究一下对策。我在坑道里没有跟着二排弟兄挨炸,可脑子里往外象要喷浆似的发热发烫神智不清,就跟炮弹在我的身边炸响一般,嗡嗡的叫个不停,眼前也一片模糊,只能靠着墙坐着。
孟来福和杨翦虽然一身是血可伤的并不重,只是被炮弹震得有些麻木,除了刚进洞能说几句完整的话,现在躺在地上接受治疗基本就语无伦次了,神经肯定受到极大的刺激。
能有半个小时孟来福才缓过劲来,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连长,我不光是被炮震的,我是亲眼看到弟兄们血肉横飞心疼的,这和跟攻击主峰时不一样,那时杀红了眼,什么也不顾,可这回是突然间好好的人就飞了起来,一点反应也没有,实在太惨了,刚刚还都活蹦乱跳的,说没就没了。”
我用手指竖起来立于嘴上向孟来福示意不要再说了,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将都如此的沮丧,这情绪很容易传染给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新战士。
我安抚了孟来福几句,再次把孙猛叫到身边。
“孙猛,你回班里找两个老兵跟我来一趟。”
“不行,连长,外边太危险,你不能出去。”还没等我要说找老兵干什么,孙猛就已经做出了连拉带扯的动作,他知道我要亲自出坑道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要最后看看外边我那些死难的弟兄。
“孙猛,小声点,快去找人,这个时候我必须出去。”我尽量的压低声音,不想让其他弟兄们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