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集结
机械化部队向集结地域集结真是壮观,那规模怎么说呢,我也是一名参过战的老兵了,可还是被这弘大的场面所震撼。坦克、装甲车在河套里编队行进,铁骑声声马达轰响;运输车、牵引车、各型火炮和特种车辆载着步兵,牵着火炮,拉着军用物资绵延数十公里在山路上迤逦前行,掀起的烟雾排放的尾气几乎把行军纵队罩住。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全师出动,行军长径竟达几十公里,头车都快接近集结地域,尾车恐怕刚从列车平板上卸载。
我看到的其实只是部分场面,恐怕连一个团都看不全,车辆太多,只我们一个团轮式的、履带的车辆、火炮估计就不下好几百。全集团军都拉了上来,都在集结。恐怕只有在直升机上从空中才能享受机械化兵团行军纵队的壮观。
象我们这种王牌野战部队拉上来,还把所有重装备全部带来,这是要大干啊。我心理也有一丝疑惑,战场空间并不大,地形并不适合坦克和装甲车的行动,可全员出动,所有家伙式都搬上来干什么?难道要杀过去来一把几年前的自卫还击?
大家恐怕都是这个想法,看来已经不象二年前哥们儿参战时那种战术级别的进攻和防御,这可是战役级别的行动,从总部来讲这种行动,完全可以定义为大的战略。
几年后我进了机关,跟首长们接触才明白,之所以全集团军出动,浩浩荡荡的集结,那是一种威摄,一种强大的武力威慑,带有强烈的心理战的气势,完全是老祖宗孙子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思想,就是要把敌人吓瘫吓软吓成软**。
事实也做到了这一点,基本达到了战略目的,敌人集结的三个师,有两个已经停止前进,选择按兵不动,惧战心理可见一般。
还是那个云峰镇,故地重游,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我知道这不是来度假,这是来玩命,跟那些兔崽子们玩命。
我们住进了当地一所废旧的工厂,一个大会议室全连都能住下。战士们紧张的收拾检查着武器装具和行李,几个干部马上凑到一起召开临时支委会。
尽管我对开会这事一点也不感冒,平时开会总是溜号,也不怎么在会上讲话,都是李运鹏白白话话个没完。可这是我军的一贯传统,而且战时的会要比平时简单实用的多,基本没什么废话全是干的。
“同志们,现在已到了集结地域,很快就会向战区开进,要抓紧一切时间摸清战士的思想脉搏,加强思想教育,打消他们的疑虑,同时准备工作必须过细,把人管住,把枪管好,抓好枪弹管理,切忌走火等事故......”李运鹏又很细致的弄出一大堆,说话也不管什么章法,不考虑措辞,基本能想到的都说了个遍,跟老妈子一般,那叫一个小心。
我一看该说的李运鹏都讲完了,自己没什么可说的,就重点布置了一下马上进行的临战训练。
“同志们,临战训练的科目内容团作训股已经下发到了连里,针对性很强,重点是班、排、连进攻、防御等战术训练,此外射击、投弹、单兵战术动作也是重点,各个排长都是训练行家,下去之后简单准备,明天就要展开训练。记住,临战训练必须保证质量,讲求效益,时间不等人,练的都是保命杀敌的最有效手段和本领,一定要带着敌情练,把敌情设置得困难复杂,战场上各种情况都会出现,咱们短时期内必须要完成这些训练内容,不要怕苦,不要怕把战士们累着,吃苦受累都他妈小意思,战场上别送命多杀敌才是关键。”
我也说了很多,后边还结合着参战的经历和一些战例给他们算是上了一课。大家心中有了底,受领完训练任务就分头开始准备了。
其实到达集结地域并没有马上开赴战区拉上战场,而是进行二个月左右的临战训练。说来也真是奇怪,我们部队那些训练科目,从训练准备到基础训练、战术训练、综合演练直至年底的战术合练或者演习通常需要一年的时间,而临战训练就是把这些科目大大的浓缩,看似训练时间压到全年的五分之一,可训练质量却明显提升,二个月的时间基本上就能让一个单兵熟练掌握手中各种武器,最重要的是部队完成了战术合练,整体战斗力达到战时的要求。
我站在全连队列前结合着现地的简易沙盘讲解着连战术的精髓,全连战士都默默的瞪着眼睛竖起耳朵听,那个认真劲甭提了,没有一个溜号的,估计我半个小时的讲解,说出了不下几百句话,他们马上就能背诵下来,想忘都不可能。
都是战争逼的,文化高低也得听进去,也得好好练,再不象连队练战术时那种可山放羊了。
说的都是我们一个连队的战前训练,大部队还在不断的集结,不大的空间达到了罕见的兵力密度,我们住的云峰镇全是军事人员和武器装备几乎成了火药桶。
全团干部终于被集中在一起开了战前动员会,“黄老邪”政委做了战前动员报告,估计还是没用政治处干事写稿,完全是他自己临场发挥,讲的入情入理,把大家鼓动得热血沸腾。
团长的发言更具特色,不象给我们新排长讲课时那么多粗话脏话,这回也很真诚,都说到大伙的心眼里去了。
“同志们,我们是一支英雄的部队,马上就要迎接血与火的考验,我们的前辈在战场上打出的威名要由我们这一代在战场上继续保持和发扬光大。大家都是军官,身后都带着兵,他们还头一次经历这种生死的考验,希望大家发扬模范带头作用,冲锋在前,退却在后。勇猛杀敌的同时,牢记自己的责任,一定要保证弟兄们的生命安全,我和政委也一样,希望你们能活着回来,把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带回来。”
听完团长的话我也觉得很邪门,跟政委的话虽然相互弥补相得益彰,可总觉得两个人的身份似乎应该互换一下,政委说的好象更狠一些,把杀敌放在了第一位,团长却很重视弟兄们的生命安全。反正我也没心思捉摸那些乱七八糟的,临场讲的话事先都没象在团里有人给写稿那么细致的推敲,把主要意思讲明就得了,无外乎“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或者“消灭敌人,保存自己”谁先谁后的问题。
回到营里又是开干部会,营长的讲话让我觉得更为惊讶,为此我差点跟他理论几句。后来打完了仗,我对他还是很不理解,尽管他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员真正的军人纯爷们儿。
“我盼着尽快的投入战斗,盼望着你们率领战士冲上战场,不怕流血牺牲是我军的光荣传统,你们不要怕伤亡,这是军人建功立业的时候,盼都盼不来,士兵对我们干部来说即是胜利的法码胜利的保证又是一群阿拉伯数字,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要过于计较本连的伤亡,要想取得战争的胜利就要付出血的代价,想兵不血刃已不可能,这么大的行动,对各位来讲都是个机会,打一仗,提一职应该不成问题......”
就是这句“士兵是阿拉伯数字”还有那个“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确实是大实话,可我他妈听着别扭。营长没打过仗,可对战争有着浓厚的兴趣,勇敢的精神没的说,战术的凶悍没的说,我都很佩服,唯独他这种个人的战争思维让我感到极度的不满,若不是李运鹏在下边按着我,当场能跟他来一场辩论。
回到连队驻地,我和李运鹏都低着头,谁也不说一句话,恐怕都让刚才营长的“数字论”震惊了。
面对一百多号被称做阿拉伯数字的弟兄们,我无话可说。因为我参过战,亲眼见到托我给对象写信的秦爱国流尽最后一滴血,亲耳听到十七岁的张勇军临死前喊的那句一想起来就热泪盈况的“妈妈,我不想死”。
真的是“数字”,全连点名的时候,就是用“一二三四”这些数字来报数,可这些“数字”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这些“数字”的背后都是一个个好端端的家庭,都有跟钱仕虎他妈妈一样白发苍苍的母亲。
“一定要完成作战任务,一定争取尽最大可能把我的弟兄们从战场上带回来,他们不是‘数字’他们是人。”我望着李运鹏牙根紧咬着心里默念,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