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伊藤惠并不指望能够一击必杀,她的咬尾看似凌厉,其实却是“虚招”——因为她的转弯角度太大了,尽管从外面来看并不明显。
这是陷阱!
她在诱使张昀采取更小的角度同样转弯切她的后半球!如果张昀那么做了,那么他就必定需要承受更小的角度所带来的副作用。
因为伊藤惠的转弯角度正好处在一个微妙地点上:也就是人体所能承受的“极点”之上,所以一旦张昀的角度超了,那么他所要承受的G力就必定会超负荷。
这将导致他出现“灰视”甚至“黑视”,届时伊藤惠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迅速中止动作,根据他的转弯路径抢占攻击位置。
这才是她真正致命的“杀招”!
空战之中,情势瞬息万变,机会往往稍纵即逝,很少有飞行员会在对手犯错的时候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伊藤惠相信张昀同样会“中招”。
但她错了!
面对绕向自己尾部的敌机,张昀并没有跟她转弯,而是用了一个急剧地螺旋式爬升摆脱了。
伊藤惠双瞳一凝,又旋即微笑了起来:“看来被识破了呢~”
她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仿佛一点儿也不为设计的失败感到半分懊恼:“虽然有点令人意外,不过,不过啊……”
“如果没有这种程度的你,也没资格~成为我的对手呢。”
※※※
爬升是“零式”战斗机的拿手好戏。飞行员依靠“零式”良好的爬升性能,变水平面上的盘旋为三维层面上的盘旋,也就是一边盘旋,一边爬升,这样可以显著减小飞机在水平面上的投影的盘旋半径,如果敌机不跟随爬升,那么“零式”就有很大的机会转到敌机的6点钟后方,然后从那里俯冲下来,发起攻击。
“这么快就能掌握‘零式’地优点,果然不愧是王牌飞行员。”伊藤惠默默想道。
但你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拉动操纵杆,开始以相同地仰角进行爬升,但就在伊藤惠昂起机首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张昀地飞行航线竟然正对着太阳,强烈的恒星光芒几乎就在一瞬间刺进了伊藤惠的眼瞳。晒得她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糟了!
伊藤惠的心猛地一沉!
她立刻明白了张昀的圈套:依靠强烈的阳光对视线的干扰,以“大锤”直接掉头逼进到攻击的位置。
伊藤惠立刻甩动操纵杆,她的“三朵樱花”在水平线上180o翻滚,她要趁张昀没能完成动作之前向左侧急剧摆脱,那样的话倒飞俯冲的张昀在重力加速和惯性地共同作用下,就会向下冲到她的前方,她只要一个“反扣”,就能咬住他的六点钟方向!
迅速转弯造成的巨大的过载使得少女眼前的一切出现了短暂的灰暗,人体受到过载正加速度达到较高值时,血液从头部涌向下肢,由于脑部供血不足而造成的正常现象。
这也是为什么战机飞行员对于过载的要求比其他飞行员更高的原因,因为战机经常要做机动动作,都是大过载动作。不过这种程度的过载要求,对于受过严格训练的伊藤惠来说,不值一提,很快少女眼前的一切又重新地明亮了起来。
而她的判断也被证实了——张昀的“零式”果然出现在她下方……
“结束了!”
伊藤惠驾驶战机以中等航速翻转,同时向下拉杆到底,她的“三朵樱花”立刻向下做了一个筋斗,当她再次放开操纵杆时,已经直接“扣”上张昀的尾部,接着狠狠按下了机枪发射钮。
然而没反应……
这一瞬间,伊藤惠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视!
这怎么可能?
历史……居然真的再次重演了?她居然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两次?
她不敢相信地狂按操纵杆上那个红色的按钮,用力之大几乎要把那个按钮嵌进操纵杆中,可她的机枪依然沉默着,用无动于衷地反应嘲笑着她的努力。
“这到底是怎……”
忍不住地失声惊呼,在破口而出之后戛然而止,伊藤惠忽然发现了问题地所在!
这不是她的飞机!
虽然它的机身上也涂着相同的“三朵樱花”,但绝不是她的飞机!
因为在上一次地空战中,一枚流弹曾经穿过她的座舱,在仪表盘上留下了一道弹痕,因为淡淡地并不明显,而且也没有损坏仪表,因此她也没急着修理。
而现在……
仪表盘上焕然如新,那道弹痕……不见了!
伊藤惠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的飞机被张昀换掉了!
霎时间,伊藤惠如坠冰窟!
虽然她不知道张昀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已经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原本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地局面,如今已经彻底颠倒,而对方换掉飞机的目的也很简单,不是为了逃跑时不被追击,就是要她的命。
但很快,第一种可能就被她排除了,因为如果对手是为了逃跑,那么他根本不用设计利用阳光混淆视听,起飞后直接飞走不就得了?
所以只可能是第二种!
他要反杀!
伊藤惠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接着驾驶飞机继续贴了上去。
她没有试图逃离——那样反而会给对手制造机会,而且现在的她正处于攻击位置——也就是张昀的尾部,这是她唯一的优势。
也就是说,只要拼命咬死张昀,不让他脱离攻击范围,那么即便自己无法开枪将之击落,但起码可以保证对手不会抢到自己的身后开火。
正确地决定令伊藤惠稍稍感到轻松,但片刻后这份轻松重新变得沉重。
张昀根本没有试图摆脱她的跟踪,即使明知她就在身后,他也完全蹙做任何地机动,一直在笔直俯冲。
“难道他根本不想击落我?”伊藤惠皱了皱眉头,“那他为何……”
地面在视野中飞速接近,卧龙山巅密集地林海也在视线里不断扩大,甚至就连古墓机场外被改造成跑道的神道和雕塑现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等等!
“机场!”
这两个字陡然闪过伊藤惠的脑海,她的眼瞳瞬间放大:现在她终于明白张昀要干什么了!
他要攻击机场!
※※※
任何一个理智的飞行员都不会驾驶着战斗机攻击机场,它只可能被炸弹破坏,不可能被机枪扫掉——何况日军的古墓机场位于山体之中,哪怕是炸弹也很难穿透厚实地山壁。
作为证据,1952年的上甘岭战役,美军向那个小小的山头倾泻了190万发炮弹才削去2米的山峰。
但张昀依然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机场。
地面在迅速接近,仪表盘上的高度计在飞速下降,在这个视距上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地面上的日军——他们都被飞机的轰鸣吵醒了,正讶然地看着天空,不时指指点点,显然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张昀无视了他们,正如他无视了追在身后的伊藤惠一样,现在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个东西……
弹药库的通风口!
这才是他真正地目标!
事实上,当时头一次听到伊藤惠提出决斗时,张昀就仔细地观察过弹药库的通风口,当时他那么做只是为了逃避尴尬,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对这个通风口越来越重视起来。
因为它是笔直地,而且直通外界。
但最关键地还在它的位置。
于是,在了解到伊藤惠对于决斗的执念后,一个大胆地计划就在他的脑子里成型了:
他让乔治偷梁换柱,让楚天行和白玥搬运油桶,可以说就是为了这一刻——他要攻击通风口,用机枪点爆已经被搬到通风口下的汽油桶,从而引爆整个弹药库,毁灭日军的机场。
千万不要以为这是天方夜谭,虽然在绝大多数地教科书中都写道:“子弹击中物体后并不足以引燃爆炸物,因为子弹本身主要依靠贯通杀伤,本身击中物体所能产生的火花就很小。”然而如果你使用的是曳光弹、穿甲燃烧弹、高爆弹一类的弹药,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在陆战中,所谓“几枪打爆炸药包”什么的,那几乎不可能。
但“零式”是战斗机,战斗机使用的就是曳光弹,而且白玥和楚天行又把大量的航空燃油堆到了通风口的附近!
当然,即便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单发曳光弹引爆的概率也不高,然而“零式”战斗机装备了2门九九式1型20毫米机炮,机首还装备了2挺九七式7.7毫米机枪。
机枪是连发的。
※※※
可话虽如此,真正要做到这个却难如登天!
一个通风口才多大?
要在高速地俯冲飞行中击中这么小的目标,这就好比拿着炮弹去打苍蝇,只能令人吹起绝望地口哨!
而且张昀的机会只有一次,无论攻击成功与否,他都必须拉起机头以避免机毁人亡,但反应过来的日军就不会再给他第二次俯冲的机会了。
古墓机场的表面迎面扑来,张昀驾驶着“零式”犹如扑击的猎鹰从天而降。
地面上观战的日军纷纷露出了不解地表情,这表示他们已经注意到了这架飞机地异常,也表明距离幡然醒悟的时间不多了。
万一他们提前反应过来,组织起防空火力网,那么张昀所有的计划就要功亏一篑。
于是,一种名为肾上腺素地东西,开始化为苦涩地味道,在他的嘴里不住扩散。张昀感到自己的背上全是汗水,与之对应的,他的手心里也全是汗水。
他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失败,满盘皆输!
机身突然又开始震颤起来,这是高速俯冲引发的气流引起的。几个关键仪表的指针又开始摆回到危险区范围了。
近一点,再近一点……
张昀凝视着眼前不断放大地通风口,仿佛进入了催眠状态似的,身旁发动机地轰鸣,地面上日军地喝叫……各种杂音都在他的脑子里被屏蔽了,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通风口,计算着座机和越来越近的排热口之间相对位置的变化。
突然!
他闭上了眼睛!
在攻击的关键时刻,他居然闭上了眼睛!
但也正因为他闭上了眼睛,所有的知觉都在这一刻被屏蔽,他仿佛进入了某种物我两忘的境地,能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呼吸、心跳、眼睛,甚至空气中分子地流动。
这叫第六感。
他似在轻声自语,又似在和某个幽灵交谈,一种远超人类的意志进入了他的大脑,指挥着他的行动。
这叫直觉。
意识开始顺着操纵杆流动,延伸进每一个零件、每一个柳钉……张昀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这架“零式”,正在随着气流地起伏震荡。他象一位在熟悉环境中行动的盲人那样充满信心地在几个开关上摸索着,最后按动其中一个。
“哒哒哒~”
暴力的机枪声在耳边响起,子弹暴雨般地倾向通风口,其中一梭曳着长长地焰尾钻了进去。
张昀猛地睁开眼睛,旋即一拉机头,他的“零式”呼啸着窜上了天空。
而震耳欲聋地爆炸开始浩浩荡荡,如飓风般瞬间席卷整个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