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至来到这栋正在燃烧着的小楼前,见不远处躺着一名被炸断腿的鬼子士兵,身上布满弹孔,在临死前还保持着手指为枪的姿势。
对于这名士兵摆出的手势,颜至感到很奇怪。他看见这名鬼子士兵的两个耳朵都在,稍一思索,便明白。
插翅谷一战,除了那个未成年的西本世垣是的耳朵没有被割,剩下一百多鬼子尸体的左耳朵,无一幸免,全被赵富贵给割了下来。颜至觉得赵富贵这货简直就成[耳朵收割者]了。
赵富贵说道:“这名日军还算是有点血性,是条汉子。”
颜至点点头,跟着赵富贵上了楼。
楼上的火势相对楼下弱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东南风的原因,楼上东南角那个房间里的火势不大,只是由于木楼地板封闭不是很好的原因,楼下的浓烟穿过楼板,涌入楼上房间。
周二娃,钟家根,王小湘,三人守在门口,各自拎着一个水桶,每人都拿着湿布捂着鼻子,见颜至上来,王小霜便给他递过来一块湿布。
钟家根说道:“这丫头片子凶的很,不让我们靠近,手里有菜刀,死活不出来。她说如果我们靠近,她就自杀。”
屋里不时传出女子的咳嗽声和轻微的痛楚呻吟声。
颜至扫了一眼赵富贵,周二娃,王小湘,钟家根,见四个人的脸上布满硝烟和灰尘,破烂的军装上全部都是血污,背上斜挎着明晃晃的刺刀,钟家根还背着两把枪,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特别赵富贵,头上还戴着九零式钢盔,一副鬼子进村的样子。
颜至立时明白了,为什么屋里那个女子,不愿让赵富贵他们靠近的原因。
颜至用湿布洗了把脸,顿时,桶里的水变成了黑水。
见长官在这个时候为了救一个女孩子,还有心情去把脸洗得干干净净,赵富贵的脸上露出了挖鼻屎般的嫌弃。
王小湘也撇了撇嘴,长官看着都累怂了,没想到见一姑娘就立马来劲了。
见长官洗脸后又变得白净耐看起来,四人各自看了看另外三人,寻思自己的脸,肯定也和他们一样,黑不溜秋看着瘆人,于是顿时明白了长官为什么要洗脸。
就自己四人这一副比鬼子和土匪加在一起还要凶恶的外形,人家姑娘让靠近才怪。
“我们是中国军队,我是南平军区的少校连长,我叫颜至,请问屋里有没有人。”
赵福贵四人面面相觑,长官这是唱的哪出戏?刚才我们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屋里有一姑娘嘛。
“啊有人……救命,救命啊……”
听见颜至的声音,房间里次传来了救命声。
颜至听见女孩子的救命声,伸手拿过周二娃手中的湿棉被冲进屋里,十几秒钟过后抱着棉被从房间里冲了回来,棉被的一头露出几缕黑发,另一头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脚。
屋外王小湘四人目瞪口呆,觉得真是不可思议,长官只是洗了一把脸,拿着湿被子和湿布进去后,把这女子一裹,脸上蒙着湿布,就给抱出来了。
看着露出湿被子的乌黑长发,王小湘四人暗自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进屋之前,把脸洗干净,整理一下军装呢?要不然,这抱女孩子的美差怎么能落长官手里。
由于这姑娘身上有烧伤和刀伤,颜至便让医务兵上车帮她处理一下伤口,防止感染。
谁知道这姑娘见医务兵上车,就像疯了一样,裹着湿被子蹲在牛车上发疯似的又叫又骂,就是不让医务兵靠近,吓得车上别的女孩子纷纷跳下牛车。
等医务兵无奈下车后,她才稍微安静下来,低头把半张白净秀美的脸缩进湿被子里,双手紧紧攥住被角,浑身颤抖着默不作声流泪,只是偶尔看着走在队伍后面的颜至,朦胧的眼神有点楚楚可怜。
到了一处林边,颜至请几位大妈把载着姑娘的牛车赶进林子,让她换衣服,裹着湿被子总不是办法,容易受寒生病,而且会让士兵们老是走神。
士兵们稍微好一点干净一点的衣服早已分给寨民们,稍微干净一点的就剩几件鬼子军服了,可那姑娘死活不穿鬼子的军服,无奈,颜至只能把自己还算干净的少校服脱了下来,让大妈拿进林子,他自己只能换上一身破烂的国军士兵军服穿上。
牛车出林子赶上车队,颜至见她穿着自己的少校服,光着脚,抱膝,低头把半张脸缩进宽大的衣领里坐着很是可怜,脚腕和小腿处的伤口挺深,还在流着血水。
无奈,颜至只能拿着酒精棉花纱布跳上车,问她是否接受他帮助疗伤。
看着身穿宽大校官服的女孩,颜至暗赞,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孩,能把我这身军服穿出这样一番气质。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女孩子小腿处的伤口深可见骨,脚腕上有绳子捆绑后留下的痕迹。
幸好这次偷袭插翅谷,小分队带的药品比较齐全,有麻药,清洗伤口时女孩子没有感到太痛,咬牙不出声。
颜至为女孩子处理脚腕伤口时,伸手握住了女孩子的脚趾头看了几眼,似乎感觉到来自脚主人的微微一颤。
看着这只白皙精巧的脚,颜至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异样后恢复正常如初,随后他捏住女孩子的另五个脚趾头,帮她把脚底的划伤也一并处理掉,接下来又把她手腕上的几处轻微烧伤处理好。她手腕上有被绳子捆绑后留下的瘀血痕迹,看样子是用火烧断困住手腕的绳子后,拿到菜刀割了脚腕的绳子。
跳下牛车,颜至让钟家根到前面士兵那里,找一双鬼子的崭新军鞋回来,给那女孩子。
士兵们保护着车队,走大路,朝平南军区的腹地而去,路上加紧鞭子,让驴、马、牛车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幸好一路安全。
走了二个多时辰之后,车队到达平南军区的防御区,颜至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召回突前的邝大威和断后的武中华等人。
由于他们这一行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有日军的,也有国军的,士兵们一个个疲惫不堪,所以颜至走到队伍的最前面,亲自亮出少校证,向守关的中国士兵证明身份。
寨民们一路上哭哭啼啼,泪水横飞,这一副景象让人觉得很凄惨,看上去就像一群完全溃败的队伍带着家属,刚从前线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