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叹了口气,声音沉重:“王爷,我说了您别生气。”
苏路摆了摆手,后背重新靠上床头:“说,我气不气,你说就是。”
周元有些为难:“我来前大小姐正在跟温神医说话,提到王爷你的伤不能生气,否则血瘀会重新凝聚。”
苏路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听你的口气,这事儿好像还挺严重?”
周元叹了口气:“王爷,能让上三省跟陛下达成同样的决议,把东齐人送到您这儿来,您应该明白,这事儿,真的挺严重。”
苏路脸色一沉,这条事关东齐人的情报,可能真的有点儿严峻。
周元接着说了:“据东齐军情司卢纶交代,我汉国广南已经沦陷,基本成为东齐领土,他们这次诱使山岳叛乱,就是通过广南都督梁文昭的安排,经由平南,进入山岳境内的。”
“初始跟山岳人的接触,还是梁文昭走的平南刺史薛敬的路子,可以说,这完全是我们内部勾结,才让山岳叛乱起。”
苏路面色微沉,广南竟然沦陷了,怎么会这样?
江州糜烂,西亭处在险地,怎么连广南也陷落了!
“定骧卫那边有什么消息,广南沦陷,定骧卫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周元叹了口气:“定骧卫驻广南卫营也沦陷了,根据李陵都督传来的情报,定骧卫应当是刚刚潜伏进去,就被梁文昭的人发现了,然后彻底同化了,后续传出来的消息,都是假的。”
周元一边说,一边看了苏路的脸色:“都督,您别生气,这事儿出现也不是一天两天,广南沦陷,也是早有征兆的。”
苏路点了点头:“行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先皇是个好人,但不是一个好皇帝,他在时,上三省都能糜烂到门下侍中贪污军饷,这些个边镇能在表面上维持汉国的旗号,已经不容易了。”
周元脸色一滞,既没敢赞同,也没敢反对。苏路跟陛下是夫妻,自然敢议论先皇,自己若是敢非议先皇,回头被定骧卫知道了,捅到陛下那儿,自己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过先皇是真的窝囊,好好一个皇帝,给当成了燕京府尹。
周元眼珠子一转,问着苏路说了:“王爷,这些人怎么处置?”
苏路叹了口气:“交给定骧卫,把他们知道的都扒出来,就算是小时候偷看寡妇洗澡这消息,也要全扒出来。”
周元有些愕然,不过还是答应着说了:“下官明白。”
苏云从外面进来,问着苏路说了:“哥,周大人远来是客,就在府里招待,你想让那位大人过来一起陪同周大人?”
苏路看了周元一眼,周元急忙摆手。
“这次就算了,王爷,若是您安好,我自然是愿意陪着您用饭的,但是您身子不好,我也吃不下去不是。
董宁刚才已经邀请我了,我今儿就去吃大户去,他在战场上得了不少缴获,我得顺几件回去,家里长孙女要出生了,我得寻摸几个好物件。”
苏路笑骂了一句:“那行,你去找董宁,我就不强留你了。”
“小云,给周大人拿一坛白酒,董宁跟王四肯定惦记着这个呢。”
苏云笑盈盈的说着:“周大人,请跟我来。”
周元跟苏路告辞,取了坛酒,吩咐随从提了,还没出府门,就看到董宁跟王四在门口探头探脑。
看到周元,董宁打着招呼说了:“嘿,老周,这儿。”
王四指着周元身后随从手里的坛子,急吼吼的问着:”周大人,这是大小姐回送给你的东西?“
周元有些奇怪的看了王四,自己跟这位将军不熟啊,怎么一上来就惦记大小姐送给自己的礼物?
董宁一把从随从手里把坛子薅了过来,一脸得意:“管他是不是,到了咱们兄弟的手里,还能让他跑了去。”
拍了拍周元的肩膀,董宁一脸豪气:“走,老周,今儿我做东,咱万宁最有名的状元楼,让你老周吃个舒心,喝个痛快。”
周元笑了起来:“你老董以前可是穷扣穷扣的,今儿怎么大方起来了,大小姐给我的这坛子,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董宁催着周元上了马车:“老周你这是用老眼光看人啊,我董宁当年为什么抠门,还不是因为穷,现在跟着王爷打仗,那就不一样了,现在不说富得流油,还是小有积蓄的。”
把周元推上了车,董宁一只脚踩在马车车辕上,回头压低了声音对王四说着:“酒我搞定了,这顿你掏钱。”
王四看了看董宁手里的酒坛,心中骂了一句,瞪了董宁一眼。
“算你孙子狠。”
苏云送走了周元,回到苏路这儿,吩咐两个侍女过来,把苏路抬上了便于移动的锦榻,吩咐着说了。
“把锦榻抬出去。”
两个大夫都交代让苏路多晒晒太阳,不过苏路整天忙于公务,不要说晒太阳,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凑巧今天没人,倒是可以出去转转。
锦榻出了门,苏路看到灰暗的天空,随风摆动的树叶。
门口,关防值守的卫军齐刷刷的当胸抱拳,向苏路行礼。
“见过督帅。”
苏路摆手示意,让他们替换了侍女,抬着自己继续转悠。
两个侍女被换下来,也不离开,就紧跟在锦榻一侧,毕恭毕敬。
苏路问着苏云说了:“你来了也有些日子了,该回京了,王府没你镇守,万一出了纰漏,又是大事。”
苏云闻言不高兴了:“哥,我才不要回去,没了你,我什么都不是,王府大小姐,县主啊什么的,还不都是陛下看在你的面子上赐给我的。你要是死了,我连你留下的基业都保不住。”
苏路笑了:“怎么,嫌弃县主的爵位递了,那回头我跟李清说,赐你一个公主爵位怎么样?”
苏云指挥着侍卫把锦榻放下,语重心长的说了:“哥,你要照顾好自己才行,只要你好好的,等我出嫁那天,清姐肯定会赐我郡主封号的。”
后花园里,百花凋零,有叶子的植株也是极少的。
看上去,满目疮痍,不见美感,只有秋的肃杀。
抬头看天,天色虽然灰暗,但极目远看,依旧比黑沉沉的屋顶让苏路感觉心旷神怡。
起风了,一个侍女走过来,给苏路披上了厚厚的皮毛披风。
苏路看了一眼这两个年纪轻轻的侍女,身形娇小,脚步很轻,但行走间步履矫健,步伐距离如同丈量过一般,每一步几乎都是同样的距离。
“这是你从哪儿找来的高手?”
苏路随口问着苏云说了。
“我用酒收买了如意坊的老板,谁知道她好酒如痴,为了能够天天有酒,就把如意坊整个儿投了进来。我这才发现如意坊不简单,还有训练侍女的职事,这两个侍女就是她送到府上来的。”
苏路眉毛一挑,问着说了:“你们俩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两侍女齐齐向苏路福了一福,声音如雨后黄鹂翠鸣:
“奴婢是清风,广南人。”
“奴婢是明月,广南人。”
广南人?
苏路目光如电,看向了两个侍女,竟然是广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