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升起了鱼肚白,因为下了半夜雨的缘故,空气中凉意颇重。
王家院子里,三匹马挤在窄窄的牛槽前,无精打采的吃着草料,被抢了窝的老黄牛在旁边甩着尾巴,牛头上满是各种厌弃。
小六推开木门,在院子里站定,伸了个懒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院落,心中不知升起一股什么滋味。
“儿子,你起了,今天想吃啥,让你娘给你做,煎饼行不,去年俺就存下二斤白面,就是想着你小子过年的时候能回来,吃顿煎饼。”
王老头推开门,问着儿子说着。
原以为儿子是知道了翠花要出嫁的消息回来,谁知道儿子根本不知道这事,大将军在杏花驿临时驻扎,儿子这才得了空闲能回家看看。
哎,咋就这么巧呢!
王老头心中有些懊恼,几乎想要捶胸顿足。
昨个半晚上没睡,跟老婆子合力把儿子跟他袍泽的盔甲擦拭了一遍,都是鲜亮的铁甲,比卫府里装饰用的样子货可强多了,老沉呢。
儿子在王爷身边做亲卫,多么有前途的职事啊,不能因为这事儿就毁了。
小六看了看老爹,沙哑着嗓子说了:“爹,你不用担心,俺们是卫军,王爷训诫我们,就不能干伤天害理的事儿,翠花出嫁是好事,我不会去捣乱的。”
“对了,爹,我来的时候王爷给了……”
“王小六”
院子外面响起一声大吼。
穿着红色喜袍的男子就推开柴门从外面进来了,怒气冲冲的瞪着小六。
“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跟翠花结婚了,故意来捣乱来了!”
后面跟进来一群接亲的人,七手八脚的把两人隔开,乡亲们都看着小六。
小六笑了笑:“各位错了,我不是回来抢亲的,我现在京中王爷府上做侍卫,我的勋衔不高,从六品的振威校尉,一个月的勋衔银子也不高,**两,再算上我的职事银子,一个月总有十七八两银子。”
这样说着,周围的议论声音都安静下来了。
乡亲们再看着小六的目光里,就满是艳羡了。
一个月十**两,这可得顶好的俸禄啊,县里的县大老爷,怕也不过如此。
新郎官大怒:“你休要虚言哄骗,若是你真有这么好的待遇,你爹娘如何需要再过这苦难日子,不要说多,一个月匀出来二两银子,老叔跟婶子就不会这么穷。”
小六脸一红:“不瞒诸位,我虽然是在王爷身边任职,但整日价南征北战的,一年到头,基本都是在外地打仗,不要说往家里寄薪俸银子,就连去领薪俸银子的机会也没有。”
虎子也冲出来说着:“这是我六哥的官凭,见过世面的应该都认识。”
“从六品的振威尉”
接亲的队伍里挤出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向胡子跟小六拱手行了一礼。
“学生曾中过童生,在县中大库任过职,有幸见过诸位大人的官凭,当初县中管大库的主将,也是位从六品的振威尉。”
小六闻言一喜:“这位大叔,那您应当知道,我有必要为了翠花,闹出上门抢亲的事儿来吗?”
老头闻言一捋胡须,脸色激动的说着:“那就是玩笑了,大人勋衔比县太爷都要高,试问诸位,县大老爷会为了一个村姑而闹出上门抢亲,这有损官声的事儿来。”
新郎在后面不忿的说了一句:“那倒不好说,戏文里的狗官,可不就是喜欢干强抢民女的事儿。”
老头回身在新郎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训诫着说了:
“你个傻小子,这位是比县大老爷都要大的官儿,你若得罪了,可有你的好。”
新郎缩着头:“昨个我相熟的兄弟跟我说了,翠花上他们家来了,我还以为是传递了情报,所以这小子回来抢亲来着。”
翠花的哥哥富贵从人堆外面挤了进来,拉住新郎官的手说着:
“云哥,赶紧走,误了接亲的吉时就不好了。”
“咦,小六?你回来了,我可跟你说啊,我家翠花跟你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别闹那些上门抢亲的戏码,否则街坊也没得做。”
小六正要开口,旁边的新郎官已经打落了富贵的手。
“放手,老子跟你很熟吗,就上来拉我的手,我告诉你,这亲,是你们蒙骗着我结的,我现在才知道,翠花竟然还有这样一位青梅竹马的伴侣,这亲是不能结了。”
“走”
新郎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富贵气急,急赤白赖的就要来了小六。
“王小六啊王小六,你怎么就那么愿意祸害我家翠花呢,这次的婚事黄了,你得赔我一百两银子。”
老头在旁边问着了:“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百两银子,小云子,你是结亲,不是买女人。”
新郎官嘿嘿一笑:“富贵欠我一百多两银子,这不,他看我对他妹妹挺上眼的,就想着把妹子嫁给我,这买卖我觉着,虽然亏本,但好歹也是回头钱不是,总比什么也要不回来强。”
旁边小六插了一嘴:“要不这样,今儿这事儿呢,这样办算了,富贵不是欠你一百两银子,我今儿替他还了,你跟富贵两清了。”
新郎官喜笑颜开,“那感情好,大人您说话了,我自然愿意。”
小六看了看爹娘,咬了咬牙,从虎子手里接过那一百两银子,递给了新郎官。
新郎官得了银子,顿时喜笑颜开,跟小六告辞,带着结亲的队伍,恭恭敬敬的走了。
富贵松开了小六的袖子,想想又觉着不对,索性抓住自己的袖子,替小六擦了擦,这才陪着谄媚的小脸。
“干净了。”
“富贵,你的债我替你还了,以后翠花想要嫁给谁,你就让她嫁给谁,以后但凡我听到翠花有丁点儿不愿意,老子就砍了你的狗头你信不信。”
小六揪住富贵的脖领子,喷了富贵一脸唾沫。
富贵一双老鼠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注意到虎子手里的官凭,眼中顿时闪烁了亮光。
“明白明白,我说六啊,你现在跟着谁当兵呢?叔婶也保密的紧,平日里都不跟我们唠唠。”
虎子拍了拍富贵的脑瓜子,笑嘻嘻的说着:“说出来你也不知道,我们是在苏王爷麾下,在秦地讨蛮族呢,你知道吗?”
“苏王爷,知道知道。”
富贵出人意料,一叠声的说着。
“我知道苏王爷,起于北地,崛起于宣府,娶了当今陛下,以白身被两国封王,戏文里说的可全乎了。”
“六啊,你替哥出了钱,也不能吃亏,翠花得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