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七章 针锋
高墨颜一直坐在西首女眷席位上,和王源坐在的位置中间隔着一道花鸟锦缎屏风。对于沉香亭中发生的事情也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让高墨颜甚是郁闷。她不时的离席朝屏风外探头探脑,惹得席上其他官家贵妇小姐们频频侧目。
贵妇千金们相互交谈后当得知是王源的家眷时,纷纷窃窃私语为王源感到惋惜。那么一个翩翩少年郎,娶了这么个没有教养的。而且个子那么高,腿那么长,身材那么瘦,也不知王节度使是怎么看上她的,一点也不珠圆玉润,一点也没有大唐女子的风韵。
高墨颜和不管,她在席上如坐针毡,耳边听着这些贵妇人小姐们讨论着衣服的样式颜色,珠宝的款式,谁家新到的花粉花黄,最近谁的眉心花钿弄出了新花样云云,这些东西高墨颜一概不感兴趣,所以听着简直要疯了。
终于,一名内侍从沉香亭中匆匆走来,来到屏风之后对着两桌女眷酒席沉声发问:“请问那一位是王源王节度使的夫人?”
高墨颜忙跳了起来,高举白皙手臂叫道:“我,我,是我。”
内侍皱了眉头,心道:“王节度使的夫人怎地这么不懂规矩,大呼小叫的。”。众贵妇小姐也是捂着嘴窃笑不已。
“请夫人移步亭中,陛下和贵妃娘娘等着听王节度使和夫人献的新曲呢。”内侍躬身道。
“哦哦。”高墨颜忙离席而起,离席时不知是故意还是慌张,随手打翻了酒盅和两盘菜碟,身边两位贵妇人惊叫着躲避,却已经被酒水菜汤弄得衣衫狼藉了。
“对不住对不住,陛下娘娘正在等着召见我,回来时再赔偿你的衣服便是。”高墨颜匆匆而去,留下两名贵妇气的直发抖。
高墨颜脸上笑的像朵花,心道:叫你们两个刚才背地里议论我,还朝我翻白眼,叫你们知道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反正你们的衣裙再贵也轮不到我来出钱赔偿,先叫你们今晚出丑再说。
王源看着高墨颜匆匆而至,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沉声道:“快见过陛下和贵妃娘娘。”
高墨颜们向玄宗和贵妃娘娘叩拜行礼,玄宗呵呵笑道:“王源,这便是你的夫人么?朕这次倒是忘了给你家中妻妾封赏了。那么朕便现在封赏吧,封你的夫人为二品诰命夫人吧。”
王源刚欲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心中叫苦不迭,这算是怎么回事?这高墨颜可不是自己的夫人,却被封了二品诰命夫人了,这可是李欣儿的封号才是。但现在却也来不及解释什么了,这么多人在场,解释起来甚是麻烦,只能事后再回禀陛下说明缘由了。
“多谢陛下,臣和贱内叩谢隆恩。”王源高声道。
高墨颜兀自发愣,王源低声道:“还不谢恩?”
“可是……”高墨颜道。
“别可是了,回头再说,跪下谢恩啊。”王源催促道。
高墨颜无奈,只得再次拜谢陛下和贵妃娘娘之恩。所有人都看出来这位王源的夫人有些傻愣愣的感觉。虽然生的美丽,但是个子太高,身体太瘦,不是个标准的大唐美人儿。很多官员心中得到了满足,王源虽然官员亨通少年得志,那又如何?他的夫人还没自己的夫人珠圆玉润看起来舒服,自己终归是有一条胜过了他,也不算全天下的好处教这小子一人得了去。
高墨颜谢恩起身来,偷眼看了一下四周,但见百余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想起在场的不仅有大唐陛下和贵妃娘娘,还有这么多当朝高官,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特别是坐在左首第二位的一名美丽的贵妇人的目光,更是异常的凌厉,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敌意。
“夫人,今日贵妃娘娘芳辰,咱们便将我作的新曲献给娘娘吧。要不要喝口茶润润嗓子?待会你要献唱的。”王源微笑道。
高墨颜看到王源温暖的目光,心中的慌乱稍微安定了些,正欲说话,便听那位目光炯炯的美丽贵妇人起身笑道:“王节度使,当然是要让尊夫人润润嗓子了,来,王夫人,喝点茶水润喉吧。”
秦国夫人亲自捧起茶水站起身来,离席来到王源和高墨颜身边,微笑着将茶水递给高墨颜。
“怎敢劳动国夫人,不敢当不敢当。夫人,这一位便是我大唐秦国夫人。”王源忙道。
高墨颜张了小嘴成了个哦形,看看王源看看秦国夫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中暗赞秦国夫人生的美貌而且气质高贵,难怪王源和这女人之间掺杂不清,原来是如此貌美的一个女子。
“见过秦国夫人。多谢了。茶水便不用喝了,我的嗓子不用润也很好。”高墨颜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变得不卑不亢,拒绝了秦国夫人的茶水。
秦国夫人有些诧异,但旋即笑了起来,转向王源道:“王节度使这位夫人很不错嘛,很有眼光嘛。”
王源对高墨颜的行为很是无语,这是发的哪门子神经,居然当着这么多人拒绝了秦国夫人送的茶水。于是伸手接过茶来一饮而尽道:“多谢秦国夫人的茶,我家夫人无需润喉,我却是需要的。”
秦国夫人接过空杯子,凑在王源耳边低声咬牙道:“这是哪里来的女子,怎么又成了你的夫人了。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夫人的长相,什么时候换了夫人都瞒着人了?”
王源忙低声道:“回头再跟你说,哎,乱了套了都。”
秦国夫人微笑道:“谁稀罕知道,爱说不说。你这位夫人脾气可不小,好生的**着,莫闹出笑话来。”
王源苦笑无语,秦国夫人也会吃飞醋,自己身边每多一位女子,秦国夫人都要挖苦自己一段时间,看来这又是要飞醋连天了。
“既给贵妃娘娘献曲,那便快些可好?陛下和娘娘以及在座众人都等着听呢,可不是来瞧你们打情骂俏的。”一个粗豪的大嗓门响起,让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
说话的正是安禄山,他毫不掩饰眼中的醋意,看着秦国夫人主动离席去跟王源交头接耳的打情骂俏,安禄山气的要命。若是这秦国夫人对自己有半分的好眼色的话,他还好一些。可自见到秦国夫人到现在,自己瞟了这漂亮的国夫人不知多少回,可这位国夫人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王源身上。自己在她眼里怕是连块马粪球都不如,这才是最可恨的。果然秦国夫人在骚娘们和王源有一腿的传闻是真的,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贵妃娘娘和陛下,当着群臣的面都不忌讳了。安禄山忍不了。
安禄山话一出口,顿时众官员都兴奋起来,一个个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等着看王源和秦国夫人的反应。安禄山的胆子真大,说王源和秦国夫人打情骂俏,岂非是公开指责这两人有奸情了。
秦国夫人脸上变色,皱眉冷冷看着安禄山道:“安将军,你说什么?”
安禄山满不在乎的笑道:“夫人没听到便算了,我可不会再重复一遍的。夫人要想知道,回头问人去。”
秦国夫人本要怒斥安禄山一番,但一想到今日是贵妃娘娘的好日子,便不想闹得不可开交。气鼓鼓的拂袖便走。
王源低声道:“夫人消气,瞧我羞辱一番安禄山。”
秦国夫人低声道:“今日这场合便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王源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秦国夫人归坐,安禄山笑哈哈得意洋洋。王源笑道:“安将军等的着急了么?陛下和贵妃娘娘都没催促,安将军倒是比陛下和贵妃娘娘都着急了呢。急的都胡言乱语起来了。”
安禄山哈哈笑道:“陛下和娘娘是有涵养之人,我安禄山是个粗人,等不及便说,不像有涵养之人可以忍住不说。再说了我那也不是胡言乱语啊,大伙儿都看在眼里了呢,真是羡慕王节度使,得尽了天下的好处。吃了碗里的,锅里的还霸着。”
众官员捂嘴窃笑,这安禄山胆儿不是一般的肥,居然还在含沙射影的讽刺。秦国夫人气的脸色发白,杨贵妃也皱起眉头来。倒是玄宗好像很感兴趣的笑着观望,把这件事也当做乐子来看了。玄宗自己便是个风流之人,他对秦国夫人和王源之间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不过他并不在意此事,其实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怕贵妃难堪。但今日安禄山口无遮拦,倒是替玄宗说出了不能问的话,玄宗倒是很像知道此事的真假,拿此事说笑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源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不过说话声变得冷冽起来:“真没想到安将军是个好奇之人,喜欢背后议论人非,刺探他人的隐私么?”
“我对他人隐私可没什么兴趣,有些事根本无需刺探,满城风雨议论,还需要刺探么?”安禄山哈哈笑道。
王源道:“安将军在家也喜欢议论你的父母长辈之事么?”
安禄山一愣道:“王节度使,你这是什么话?咱们说话,怎么谈及家中父母长辈了?你这可不对。”
王源笑道:“安将军也同意父母长辈之事不能谈及是么?”
“当然,那可是不孝。”安禄山道。
王源笑道:“但是安将军刚才不是做了不孝之事么?”
安禄山皱眉怒道:“你是什么意思?王源,你可不要信口开河,我知道陛下对你好,你也不能恃宠生娇在这里胡言乱语。陛下,您听到了没?我们好好的说话,王源怎么开始攻击我不孝了。”
玄宗看着王源道:“王源,不要乱说话。”
王源拱手道:“陛下,臣没乱说话啊,安将军当着众人的面表现了对父母长辈的不孝,我可没冤枉他。”
玄宗皱眉道:“胡说,他何曾说了那些话?”
安禄山起身叫道:“王源,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便没个完。陛下,这王源可了不得了,当众胡言乱语编瞎话,这是要指鹿为马冤枉死臣么?”
众人都吓了一跳,这事儿看来要闹起来了。说起来这可是王源的不对了,人家安禄山是含沙射影的说笑,王源却编织假话指责安禄山不孝,这可严重多了。这王源昏了头吧,怎么当众撒谎造谣起来。
杨国忠连使眼色要王源不要再瞎胡闹,不要弄得不可收拾。但见王源似乎根本不领情,高声道:“指鹿为马?安将军还知道这个典故,安将军可不是你自称的粗人一个。安将军非要我把话说明了是么?”
“当然,不然今晚没玩,凭着陛下降罪,安某也要讨个说法。”安禄山叫道。
王源笑道:“那便给你个说法。你刚才说议论父母长辈是为不孝是么?”
“是啊,这还用问?”
“那么你刚才不是正做了那样的事么?你拿外边流传的你父母长辈的流言蜚语来调笑,这是不是不孝?”王源喝道。
“你昏头了吧,那是你和秦国夫人的事情,跟我家长辈父母有什么干系?”安禄山叫道。
王源点头道:“果然你是口不对心的人。就在刚才,我好像听你说过要把贵妃娘娘当母亲一般,还什么儿子替娘说几句话是应该的云云,难道那都是欺骗众人的话么?”
“怎么会?那是我诚心诚意的话,若陛下准许,贵妃娘娘答应,我可当众拜娘娘为母。事实上我早就视陛下为父,娘娘为母了。”安禄山恬不知耻的道。
王源点头道:“我相信你是真心的,那么请问,秦国夫人和贵妃娘娘是什么关系?”
“是……姐妹啊,这还用问?”
“你既把贵妃娘娘看作为母,那么贵妃娘娘的姐姐在你眼中是什么人?起码是个姑母吧。再不济也是长辈吧。你刚才是不是调笑了你的姑母长辈?我有说错么?”王源一连串的发问道。
“哎呀!”安禄山傻了眼,没想到王源抓住了这一点来套自己,一时间倒还真没法反驳,只能干瞪眼。
“秦国夫人之子是我的义子,也就是说,论辈分而言,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刚才用外边的流言蜚语谈论了你的姑母和长辈之间的事情,这还不是犯忌讳,还不是不孝么?嗯?陛下,贵妃娘娘,各位同僚,我可曾冤枉安将军么?他的话诸位都听到了,这人物关系也都摆在这里,我可没有半点的冤枉人的意思。”王源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