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淡缓缓地扫视了一圈,随后面色一肃,沉声说道:“公国覆灭,宗门崩毁,这是我们每一个青山公国宗门门人的耻辱。可是,让我们感到更耻辱的是,有很多同门置大义于不顾,竟然投向了我们的死敌——云山公国。另有一些同门,悲观绝望,选择加入了云曦公国宗门,藉以苟且。还有一些同门,历经打击之后,一蹶不振,也许就此沉沦,逐渐淡出修炼世界。不管他们做出何种选择,从今以后,他们有了新的身份,也有了新的生活。但是,我们不!今日仍然留守在同和小镇的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迷茫,我们绝望,但是,我们的血管里还有热血,我们的心中还有理想!这几个月,我们受到的种种冷遇,想必在座的众位兄弟深有体会。不想随波逐流,那就奋发图强!光复公国,报仇雪恨,不能指望他人,那就依靠我们自己!自今日始,我们要走出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道路,不再仰他人鼻息。这里,不属于我们,我们要远赴寂静岭,开创属于我们自己的一片天地!众位兄弟,如若心怀壮志,热血未冷,那就和我们一道走吧,和我们一道去拼出我们自己的前程吧!前程凶险,这是客观事实,但是,只要我们去拼搏了,一切皆有可能!我不想众位兄弟再在迷茫中蹉跎了岁月,再在酒水中湮灭了雄心!我希望众位兄弟逆势而起,和我们迎难而上,拼出自己的前程!在未来的某一天,回过头来看,让我们可以无愧于心,无愧于青春,无愧于宗门!”
远处的幽暗角落里,风累在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云淡淡慷慨激昂,待得云淡淡讲完了,风累不禁脸露笑容,点了点头。
在此之前,云淡淡给到雷鸣、昆仑等人的感觉只有一个——翩翩佳公子,生得唇红齿白,俊朗漂亮。非要寻出一个特别之处,就是战力惊人,可以越阶作战,人不可貌相,除此以外,并无其他感觉。此刻听到云淡淡慷慨陈词,雷鸣、昆仑等人心中一震,观感大变,云淡淡在他们心中的分量立时沉重了许多。
“寂静岭浪高水深,你我不过是泥尘,只怕一入寂静岭,便会化为虚无,渣滓都不会留下一点。更何况,这一回公国覆灭,事实非常明了,我们面临的敌人极其可怕。去到寂静岭,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就算我们能做什么,与敌人隔了几十万公里,我们的所作所为,又有何意义?”远处响起了一个声音。
云淡淡寻声看去,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同门。
云淡淡微微一笑,说道:“象有象形,蚁有蚁路!不管寂静岭浪有多高水有多深,我们只要运筹得当,便宜行事,必可出奇制胜,生存下来。我们都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面临的现实是,敌人军事威武,不可战胜;政治雄伟,无法逾越。数万年来,我们的敌人名为六大公国之一,实则称霸天下,独领风骚。但是,不管敌人如何强大,我们自有应对的方法。公国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青山公国的广阔疆域是战场;普天之下,处处皆是战场。只要战争不结束,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可以对我们的敌人发起攻击。”
“你说你有应对的方法,那我问你,你有何应对方法?并且,敌人就盘踞在我们的家里,为何我们还要远赴几十万公里之外?这样是不是有避实就虚、退让逃避之嫌?”另一个年长一点的同门站了起来。
“具体的应对方法,此地不宜细说。我只告诉你,袭扰于外,令其疲于奔命;分化于内,令其腐朽自毁,如此而为,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至于我们远赴寂静岭,绝不是避实就虚,退让逃避。敌人庞然大物,势力遍布天下。如今青山公国首当其冲,我们力量稚弱,不可攻其首,自可击其尾。敌人张牙舞爪,我们不可袭其手,自可绊其脚。只要能够大力打击敌人,并不局限于正面战场。有时候,戮力于非正面战场,反而能给予敌人最沉重的一击!”云淡淡高声说道。
“我们都知道,敌人极其强大,有如山岳倾俯,不可抑止,单单依靠我们,无异于以卵击石。如今形势并不模糊,即便铁剑联邦雷霆行动,再有兰戈联邦同时发力,亦难以摘取胜券。而要去到寂静岭,我认为,机会只会更渺茫,不管去多少人,只会是有去无回,白白牺牲。数月以来,计有三个选择,其一便是顺应时势,加入云山公国宗门,可以最大得利;其次就是加入云曦公国宗门,也是好处多多;至于第三个选择,就此归隐,不理世事,眼不见为净。既不退出,也不依靠任何联邦和公国,独立起事,则是最不明智的行为。面对强大的敌人,面对复杂的局势,不仅一点好处讨不到,并且,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有付出,没有回报,将会一败涂地!”云淡淡话刚落音,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丹变期修士。
云淡淡直视着那个丹变期修士,轻蔑地笑道:“有一种情怀,叫‘你不懂’,不能以生死衡量,更不能以利益衡量。我们热爱公国,所以,为了公国,我们可以涂肝沥胆,付出一切。我们殚精竭虑,想的就是如何能更好地、更多地为公国付出。很抱歉,在我们做这个选择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考虑你所顾及的利益得失。为了公国,我们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为了这项事业,我们可以默默付出,甘愿付出,不图回报!我们只求曾经努力过,奋斗过!我讲完了,顺便告诉你,凡事皆以利益衡量,不是你有多精明,而是你有多悲哀!”
云淡淡说完后,坐了下来。
“淡爷!说得好!”叶非花鼓起了掌。
禾香农、无恙、雎鼎、雷鸣、昆仑等人也是纷纷鼓掌。
一时间,花园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待得掌声消退,叶非花站了起来。
叶非花沉默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这几个月,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想必每个同门都有体会。来到同和小镇后,我便在思考,思考自己,思考从前,思考现在,思考未来。我的兄弟刚才已经说了很多,说得非常好,我就不再废话了。大家都是修炼之人,遇事自有反省。今日借这个机会,我就说说我的一些体会,也算是和各位同门一起分享。人生悠悠,我认为,真正使人成长的,既不是岁月,也不是学识,更不是挫折,而是责任,是一种奋发拼搏、惠己利人的担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最终也想通了。人生在世,最大的自私,便是‘为了我’;最大的无私,便是‘为了我们’。一字之差,境界判若云泥。在一些重大抉择面前,人往往受困于‘为了我’还是‘为了我们’。事实是,为了我,结局可能很糟糕,众叛亲离。为了我们,结局很可能多赢,皆大欢喜。但是,人性就是如此,尽管事实简单明了,但依然受困于这个抉择。毕竟,任何行为,首先都是出于自私,没有哪种欲望抵得过自私。有时候,最大的困难,并不在于困难本身,而是在于我们面对困难时,抱着何种心态,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们’。能成其功者,皆有一个共性,始终会把‘为了我们’放在第一位,把‘为了我’放在最后面。从‘为了我’升华到‘为了我们’,这是一种境界,是一种绝大多数人难以达到的境界。有时候就是这样,难与不难,好与不好,就在一念之间。突然转变念头,想通了,思想瞬间升华,一切豁然开朗。再看眼前,难已不难,不好已好。转念之前,意志坚定,不可动摇,看一切,困难重重,暗无天日。转念之后,一切还是原来的一切,只是自己不再是原来的自己,看一切,轻描淡写,阳光明媚。同样的困境,若是勇于面对,敢于担当,必定心怀积极,生活充满了阳光,看到的,必是无尽的希望。若是消沉逃避,沮丧颓废,必定意志崩毁,前途充满了阴暗,看到的,只有无穷的绝望。面对同样的困境,心态决定未来。有什么样的心态,就有什么样的结果,好心态,自有好结果;坏心态,自有坏结果。老天很公平,是好是坏,全在我们自己把握。现在我要说的就是,如果是为了我,我可以选择加入云曦公国宗门,甚至是云山公国宗门,从此过上轻巧安逸的日子。但是,为了我们,我就选择了责任,我必须对我们负责,付出我的一切,为我们拼出一个前程!人啊,总得要有一点情怀,就像我兄弟刚才说的。不管是稚齿年少,还是苍眉皓首,都要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我想要获得什么,我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是笑傲江湖的豪富巨贾?还是威震山河的权贵大吏?是满腹韬略的领域大师?还是小富即安的芸芸凡人?总之,要有一点点情怀。我现在的情怀就是,我热爱青山公国,为了光复青山公国,为了报效宗门、报效师门,我一定要做一些事情,付出一切,不泯灭于众人!所以,我立意带着一众兄弟,去寂静岭,去开创我们的天地!”
叶非花说了很多,说完后,整个大花园又陷入了寂静中。
每一个人都在细细品味着叶非花说的每一句话。
风累放下了酒杯,他紧盯着叶非花,眼睛里有一丝奇异的光彩在闪耀。
“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从一生下来,便开始按部就班地等死。进食、长大、学习、修炼、做事、睡觉,有条不紊,日复一日,等着死亡来临的那一天。即便你们加入云曦公国宗门,甚至加入云山公国宗门,无非就是开始一个新的循环。依我看,就你们这种状态,进不了战斗序列,加入云曦公国宗门或是云山公国宗门,最多也就捞一个按部就班等死的机会。现在,动荡的时代来临了!你们不要沮丧,也不要恐慌,更不要迷失方向,陷入彷徨。我告诉你们,大动荡,必有大起伏,也必有大兴衰!你们都是热血男儿,当戮力而为!万一你们抓住立与兴的机会了呢?所以,各位兄弟!疯狂吧!欢呼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禾香农站了起来,高声大喊,气势如虹。
“我可以告诉你们,加入宗门之前,我定居青山城,上有老父,富足安逸。加入宗门之后,我游历云之大陆,得遇爱人,只是因缘变故,如今天各一方。如果为了我,我会选择归家,尽孝老父膝前,共享天伦之乐。或是整装再发,奔赴云之大陆,追寻爱人。如今我之所以放下这一切,只因为我不想为了我,为了小我,我认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真正的勇士,不是‘我去做了,付出了,肯定会有回报’,而是‘我去做了,付出了,不一定会有回报’。这是一种信念,是一种我们可以为之竭诚付出不求回报的信念。我想,在座的众多同门中,必定有着真正的勇士!站出来吧!和我们一起奋斗吧!”云淡淡再次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