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城军机府,一处僻静宅院卧室之内。
周达夫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陆芒一脸担忧神色,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时踌躇,在屋内不停踱步。
周达夫闭着眼,说道:“要晃荡就出去,别在这里转悠,我看着头晕。”
陆芒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周达夫问道:“他们两个呢?”
陆芒深呼一口气,说道:“叶孤城去了古夏城,玄空在西城楼之上,二人一直盯着天堑之内的情况,你就别担心了,先把身子养好吧。”
周达夫微微点头:“有他们两个守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白商和顾北川如何了?”
陆芒面露惆怅:“白商对阵那位枯骨大妖,确实受伤不轻,他毕竟只是四重境巅峰,与你比不得。”
“至于老瞎子,他本人倒是没什么事!但是那炼妖炉,却很难再恢复了。”
听到这,周达夫不知该如何回应,一时无言。
陆芒悲叹一声:“那可是老瞎子的本命法宝,基本就这么毁了。”
周达夫心中更加愧疚,若非自己逞强,那炼妖炉也不会被波及,被天童砸出一道难以弥和的缝隙。
沉默了片刻,周达夫又问道:“中原情况如何了?”
陆芒说道:“各大书院,三境以上的基本都在赶往此处,只留下一两位必要的教习先生!”
“那你先生他们呢?”周达夫继续询问。
陆芒答道:“我先生和二师叔,此时应该是在青城山。”
周达夫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陆芒,满脸疑惑:“青城山?去找松针老道了?”
陆芒神色凝重,点了点头:“松针道长窥探了天机,折损了道行不说,还受到了天道的制裁,修为和寿元,都在不断流逝。”
“我先生和二师叔,正在为他护道,尽量帮他保住四重境的修为,不至于跌境,影响了寿元!”
周达夫也忍不住皱眉:“这么严重吗?”
陆芒颔首,沉声道:“不仅如此,青城山上那棵千年古松,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枯萎了大半,气运流散,已经很难挽留!”
周达夫叹息一声:“至圣老人家创造的大道,终于还是要崩塌了吗?”
陆芒无奈摇头:“其实我们一开始就知道,至尊圣人所开创的大道,终归不是真正完善的天道,总有崩塌的一天。能够维持三千年气候,已经极为不易了!”
周达夫眼神澄澈:“至尊圣人确实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真正的圣人,远非普通圣人境可比。能给大舜朝延续三千年气运,确实已是超凡胜举。”
陆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说道:“今日有些话,我也必须要说了!即便受到天道惩戒,我也要跟你说清楚!”
周达夫有些困惑,望着陆芒,静待下文。
陆芒说道:“你知道,为何我先生,以及师伯师叔在圣人大圆满停留多年,不曾有突破的迹象吗?”
周达夫沉吟片刻,反问道:“难道不是因为实力与功德还不够吗?”
陆芒却摇头道:“并非如此!要知道,他们三人担任三大书院的院长期间,三大书院为天下培育了多少功高名臣,造福了多少天下百姓!”
“所以,要说功德不够,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实力。三千年前那一战,功劳最高的,自然是至尊圣人,这并没有错!但是事成之后,对于那份天道赠予的巨大气运,至圣却丝毫未取。”
“那么,这份气运去了何处?除了儒家众多书生以外,更多的,其实是被我师父兄弟三人所得,所以他们三人实力大进,早早就达到了五重境大圆满。”
“要说他们没人能够跨过那一步,你会信吗?”
说着,陆芒看向了躺着的周达夫。
周达夫沉默不言,心里大概有了想法。
陆芒继续说道:“所以我自己猜测,我家先生,以及师叔师伯,这些年一直有意压制自己的实力,不让自己真正踏过那一步。”
“当然,这种决定,究竟是他们三人的想法,还是那位至圣暗中授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达夫有些不解:“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陆芒沉思片刻,回答道:“很有可能是为了天道平衡,百家共进的大格局。”
周达夫是聪明人,不需要陆芒继续解释,他就明白了陆芒的意思。
三千年前灭神之战以后,儒家积攒功德最多,得到的天道气运反馈自然也就最大。
在那时候,儒家一家独大的局面基本就已经定了下来。
道家虽然紧随其后,但是与儒家相比,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佛祖至今都不知所踪,佛家气运更是数千年不见起色,直到前不久,玄空大师得到了师尊明德留在人间的一道佛缘,最终成功踏入了金佛境界,佛家气运由此开始一路攀升。
至于诸子百家的其他各大教派,与这三大家相比,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若是儒家继续垄断天下气运,那势必会导致诸子百家的逐渐没落,到那时候,即便儒家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独自与北荒妖族抗衡!
正因为如此,三大书院的三位院长大人,才会选择压制自己的境界,避免儒家继续垄断天下气运。
只有诸子百家齐头并进,共同对抗妖族,才会有取得最终胜利的可能!
对于武痴周达夫而言,他很难想象,三位书院院长,在面对那样的巨大诱惑之时,是何等惊人的坚韧心境,让他们毅然选择了放弃。
似乎是看出了周达夫心中的想法,陆芒淡然说道:“于儒家而言,谦让一直都是一门大学问。”
周达夫自然知道这一点,可是,要想谦让到这种地步,他还是难以想象。
天下之事,说起来容易,往往做起来是极为艰难的。
周达夫明白,换做是自己,想来是绝不可能抵挡住传说中那层境界的诱惑的。
陆芒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周达夫,当时我们四人若真是想走,其实完全可以及时撤退,你为何非要与那天童决一死战?”
周达夫神色却异常坚毅:“心境使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缘由。”
陆芒对于这样一个答案,已经不知该如何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