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没有发现王进一和沈清风的身影,却意外看见林立国和警察局长章是凡并肩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快点走,”士兵推着夜色和中田晋二走到城门口。
“夜参谋?”章是凡怪叫一声之后,狂笑。
果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夜色没有李大斌撑腰,看他怎么逃出自己手心。
夜色东张西望,疑惑的眼神看向章是凡,腾出一只手指着自己胸前。
夜参谋?你叫我?
摇头。
我不是,谁是?谁啊?
“装,接着装,再装的像一点。”章是凡腆着肚子,绕夜色转圈。
夜色不接话,静静看着林立国。
以林立国的立场,即便不知道他具体在干什么,也该对他行方便。
但林立国静而不语,坐山观虎斗。
“夜参谋年纪轻轻,家中居然发生不幸?看来你煞气太重。”章是凡对夜色的傲居记忆犹新。
中田双眉紧皱,看不懂形势。
“大哥,”夜色出人意料冲着林立国喊了一声。
“大哥?你?你是他大哥?”章是凡一愣。
这是唱的哪出戏?
“既然是你兄弟,出城检查就免了吧。”章是凡将军。
先不说是不是真大哥,就算是真的,谁跟夜色扯上关系谁倒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徇私放人?
他赌一次。
章是凡点着一把火,静等火势蔓延。
他喜欢看特务处窝里斗,斗的越惨越开心、越痛快。
林立国哈哈大笑:“行,你小子能装。”
不过,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迅疾变成一声狂吼:“搜!”
夜色头上的孝布被拽掉,手里的盒子被夺走。
另外一个士兵开始搜身。
夜色侥幸,幸亏把胶卷放进鼻烟壶里了。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后面正在等待检查的百姓齐声抽气。
当大哥和当弟弟的有多大的仇,老父刚刚去世,就能挥刀相向?
渐渐的,冒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由小渐大。
夜色推开搜身士兵,上前一步凑到林立国耳边:“林参谋,意思意思得了。”
林立国哈哈大笑的唇形不变,嘴里挤出一句只有夜色能听见的话:“公事公办。”
他难得抓住一次机会,不好好整整夜色不甘心。
况且,处座和沈科长并没交代过他什么,他所干的一切都是执行任务,没有瑕疵,不落把柄。
夜色问:“想玩我是吧?”
林立国挤出一个字:“是。”
抓住机会玩玩,挫挫夜色的傲气,解气。
夜色冲他微微一笑:“别后悔,别装孙子。”
那抹笑,带着阴风,煞气逼人。
夜色突然泣不成声:“大哥,千错万错都是兄弟我的错,爹生前愧对大哥,这笔账我来还。爹留下的遗产我分文不取,全都给大哥,只求大哥放我出城,赶上爹的葬礼,把他老人家生前喜欢的东西和他一起埋了。”
他变脸的速度,赶得上翻书。
对他搜身和检查盒子里东西的士兵停下手。
他们弄不清真伪,不敢造次。
“继续搜。”林立国蛮横命令。
两双手再次开始检查猎物。
夜色一把推开士兵,扑到林立国身前:“大哥我求求你,先让父亲入土为安。父亲临终交代,大哥身负重任,不能打扰,嘱咐我务必带着这些东西过去。大哥你让我先去,等我回来,要杀要剐随你。”
“夜色,少扯淡,劳资的亲爹活得好好的,你从哪里给劳资找了一个伪爹?”林立国拆穿夜色的身份。
“大哥,虽然你庶我嫡,爹对还是你满怀希望,给你起名,希望你以己之力报效国家。而我出生半夜,爹只给我起了个平常的名字,要不是你干了对不起爹的事,爹根本不会偏心我的。”
夜色步步递进,做好铺垫之后,挑明林立国是小老婆生的,又交代他干了对不起爹的事。
言外之意,大哥对自己搜身,不让自己出城,是赤、裸、裸的报复。
所有人都喜欢这类话题。
“难怪这么狠心,小老婆生的,养了一只白眼狼。”
“你猜他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爹的事?会不会是勾引三娘或者四娘?”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人家是拿枪的。”
林立国扭头看向污蔑他的人,暴跳如雷:“夜色你个王八蛋。”
“大哥,叫我林夜色。”夜色再一次误导。
马上有人上当。
“我就说,那两个人都管他叫夜色,谁也不提他的姓,李夜色?王夜色?张夜色?看来还真是姓林,一家人。”
“这孩子文文弱弱的,看着就老实,不像会说谎话的人。”
林立国气的跺脚,骂声不绝于耳:“ND,混蛋!”
他掏出手枪,对准夜色,恨不得开枪。
夜色吓得脸色苍白,嚎啕大哭:“大哥,你不就是看着爹把银子给我了眼红不高兴么?我都给你还不行,他老人家终究也是你的爹,我求你了,让我送爹最后一程,林立国,大哥,我求你了。”
这声林立国,震慑了很多守护城门士兵。
“他知道林参谋的名字,难道真是他兄弟?”
“兄弟因为银子反目成仇,这事到处都有。”
“再有仇,也该把老爹的丧事先办了,回家关上门怎么打都行,闹到外面,丢人。”
“看不出林参谋是这种人,平常大大咧咧的,遇到银子的事就变的小肚鸡肠,难怪都说亲兄弟明算账。”
“他爹也是糊涂,遗产不平分不就是挑拨儿子干仗。”
林立国和夜色在所有人眼中,无一例外成了一家人。
力行社特务处也是在编军队,和普通守城军队隶属不同上级,平常没有更多业务往来,守城市士兵不认识刚到洛邑的夜色。
林立国则不同,他在二科多年,经常出入守城军队,和许多军官称兄道弟,认识他的士兵非常多。
夜色一番话,成功扭转了对自己不利的局面。
在各种言论煽动下,他要的效果有二。
其一,搜身和检查盒子的士兵势必分心,把正常的检查变成走过场。
其二,他刚才在车里看见急于出城的人群中还有一家丧主,抬着棺材。
他耽误的时间越长,那家丧主越急,下葬的时间很有讲究,过了时间不吉利,丧家不会愿意。
不出夜色所料,他的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四个抬着棺材的男人,在几十个披麻戴孝男女的簇拥下,从后面挤到前面。
“长官,能不能快点放我们出城,时辰不早了,不能再拖了。”丧主哭哭啼啼哀求。
林立国烦躁的吼:“别特么嚷嚷,再嚷嚷一律按共匪论处。”
“抓我们?你试试。我们中西大街王家从明朝时候起就住在洛邑,历经几百年屹立不倒,南京政府里有我兄弟,你敢说我们是共匪?我和你,不,还有你的上司去国民政府理论。”为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指着林立国不依不饶。
林立国这时才正眼看了看送葬队伍。
丧主虽然全是身穿白色生麻,但不管男女老少,个个体态丰满、肤色健康,一看就是大户之人,富贵之家,眼神凌厉,气场强大。
“大哥,踢到马蹄上的滋味不好受,见好就收吧。”夜色附在林立国耳边嘀咕。
“你!”林立国气的肚子疼。
“玩大了你收得了场么?”夜色拍着林立国肩膀,继续挖苦。
林立国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脖子上青筋怒张,指着夜色的手指微微颤抖。
夜色低头偷笑。
林立国大嘴张合几次之后,使劲的闭上眼,仰脸朝天,用尽全力的吼:“滚!全都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