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议十分清楚,以眼下陆家的状态,能够继续保持住,江东四大士族之一的名头,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
如果真的如左慈所言,孙家将坐拥江东八十年时间,那么对于陆家来说,无外乎两个选择。
要么忍气吞声,在孙策的治下战战兢兢做事;要么举全族之力,搬迁到孙策的实力无法企及的地方去。
但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普通百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肯定是不愿意,从已经生活了无数年的熟悉故土,搬迁到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
而且天下之大,但各地都有土生土长的世家大族存在,将自己实力辐射范围看的严严实实,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心理,其他地方外来的世家大族抢食。
打个比方,江东一带是陆,朱,张,顾等大小士族的地盘,如果突然有北方的士族迁居而来,那么必定就会引起这些士族们的敌视,还会一起联手压制。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每一个士族的崛起,都代表着需要大量的资源消耗,作为原来的地头蛇们,又怎么会希望后来者,从他们的手中,强硬夺走,原本就为数不多的资源呢?
汉末虽然亦是乱世,战火纷争接连不断,但各地的大小诸侯,仍然都是汉人。
因此各地的士族大家的实力,固然有所损耗,但基本上很少出现,举族搬迁的现象。
除非了真的出现了不可抵抗的因素。
等到西晋末年,北方异族入侵,杀人如麻,穷凶极恶,中原士族惊慌失措之下,纷纷南逃。
就出现了江东原有的士族,和乔迁而来的北方士族争锋,夺取对江东控制权的局面。
甚至由此再次引发,道教中五斗米教,在孙恩卢循等人的率领下,对东晋小朝廷的反扑。
但正是这一次五斗米道的起事抗击,却把道教拖入了深渊。
不管是太平道,还是五斗米道,都是属于道教中顶尖的流派,却先后起兵反抗当权的朝廷。
所以在朝廷看来,道教和自己并非一条心,因此便开始大力打压道教的势力,转而扶植佛教。
东晋之后,不管是南朝,还是北朝,佛教势力一跃而上,远远强盛于道教,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左慈目光幽幽,想起自己在天机大变前,偶尔窥见的一鳞半爪,忍不住一声轻叹。
对陆绩陆议叔侄两人开口道,“陆家和孙策之间的矛盾极深,但陆家未尝没有缓和的机会。”
陆绩沉默不语。
他和孙策的仇恨自然不可调和,但陆家乃是大族,自己如果一味的流露出,对孙策的怨恨,那么对于陆家而言,很有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但他个性强硬,孙策虽然攻取了整个江东,实力远远胜过陆家,在付出一定的代价,确实可以让陆家消失,这正是陆绩的心中最为担心的事情。
为了陆家的缘故,陆绩可以屈从于孙策;但想要他屈服于孙策,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陆绩转头望了身旁的陆议一眼,恰好此时陆议同样目光转来,两人视线稍一接触,随即便分开。
左慈望着眼前两名少年的举动,低嘿一声道,“刚不可久,陆公纪和孙策的恩怨不可调和。”
“就算你日后出仕于孙策的手下,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十分别扭,甚至还会因为前事,遭遇到不可预测的祸事。”
陆绩陆议叔侄两人闻言点点头,他们两人都十分清楚,只要孙家能够在江东多立足一天,那么陆绩就永无出头之日。
八十年时间,足足三辈人,如果陆家在如此长久的时间里头,都无法出头的话,那是让人何等的绝望。
一旦真出现那样的遭遇,对于陆家来说,可谓是真正的灭顶之灾,注定要从江东顶尖世家的行列中消失。
陆议心中暗自苦笑,或许从现在开始,自己可以向家主进言,是时候决定是否需要迁出江东的打算?
陆绩目光闪烁,他虽然还年少,但也知道,陆家在自己的手中,很可能真的会一蹶不振。
趁着陆议不注意的时候,陆绩眼角余光悄悄地瞥了他一眼。
左慈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呵呵一笑,若无其事般道,“对修炼者而言,刚柔并济,才是正道。”
“一味的勇猛精进,反而有可能用力过猛,破坏根基。”
“如果说到你们叔侄两人的话,陆公纪刚强无匹,便需要另外一人上善若水,才能够相辅相成……”
陆绩和陆议互望一眼,均发现了对方双眸中的兴奋神色。
在这之前,两人偶尔也有过数次探讨,随着孙策逐渐攻取江东的趋势越发明显,陆家应该何去何从?
蛰伏于孙家,还是举族搬迁至他乡,两人都隐约提过几嘴,但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听左慈说起孙家坐拥江东,前后八十余年,更是不由地觉察到内心深处,充满了苦涩。
为何忠于朝廷的陆康,不幸横死,陆家也实力大跌,反而是乱臣贼子孙策和孙家,却能够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
真是苍天无眼。
但两人除了在心中恨恨的怒骂几句外,对于天下的局势,却完全起不到半分的作用。
陆议暗自咬了咬牙,朝左慈一鞠道,“还望老仙翁教我叔侄两人,该何去何从?”
“才能够带领陆家脱离困境?”
左慈神色淡然,目光落在陆议的身上好一会儿时间,蓦的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道,“从今往后,你便不再叫做陆议,而是改名一个逊字,换做陆逊吧!”
陆逊?
逊者,遁也!
本为退避,退让的意思,后引申为谦让,差。
陆议略一思索,便知道左慈让自己把原来的名字,改成陆逊的真正意思。
毫无疑问,左慈是让自己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孙策知道,陆家准备真正的向他退避,退让一步。
陆绩的小脸上无悲无喜,仿佛对于陆逊的改名,完全没有半点不同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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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站在堂前,看着并肩而立的关羽,张飞两人,露出不解神色,缓缓询问道,“你们是说,最近一段时间里头,从许昌方向,有数目众多的道士,正在向江东汇集?”
关羽点点头,答道,“我在前一次潜入许昌皇宫中的时候,便发现了皇宫中隐藏的力量,和之前我们在许昌相比起来,也不知道增强了多少倍?”
“甚至在皇宫中还发现了,地公将军张宝的踪迹,另外还有一些身怀道教功法的高人。”
“因此离开许昌,返回徐州之后,便开始四处打探,为何在短短的时间里头,许昌皇宫的力量会有如此可怕的剧增?”
张飞咧嘴放声大笑,疑惑道,“皇宫的力量剧增,对于深居皇宫里的天子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嘛?”
“大哥一直担忧,曹操会对天子有所不利。他一旦发现皇宫力量突然暴涨,肯定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关羽无奈一笑,涩声道,“就连我在返回徐州的半途上,还时不时的碰到,向许昌赶路的道士们。”
“翼德还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嘛?”
刘备听的眉头大皱,垂在身侧两旁的双手轻轻拍打了一下大腿,叹息道,“都说先帝和太平道之间,关系模棱两可,所以才会有黄巾之祸的发生。”
“但愿天子不会重蹈覆辙,重新让道教各派坐大,再一次引起天下百姓的暴乱。”
张飞低哼一声,嚷道,“就算天下又陷入暴乱,我们三兄弟也能够依仗自己手中的兵器,像前一次平定张角的黄巾军那样,再次将他们狠狠的镇压下去。”
刘备不满的望了张飞一眼,厉声喝道,“翼德勿要胡言乱语,天下百姓何辜?”
“张角之流野心勃勃,对于百姓而言并非好事,反而会让无数人因此丧命。”
“我们既然有心要报效朝廷,造福百姓,就不应该让张角之流的野心家们,再次掀起暴乱。”
关羽眼见话题走偏,不得不打算两人的话道,“大哥,通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那些隐身在许昌皇宫中的道士们,已经有一部分人,动身赶往江东。”
“不过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他们在这之前,还要先赶往许昌皇宫一趟?”
刘备张飞两人同时摇了摇头,他们对于这样事情,和关羽一样,都是一头雾水。
张飞沉吟片刻,蓦然轻咦一声道,“我听说太平道人于吉,正在江东一带医治百姓,传道四方。”
“那些赶往江东的道士们,是不是和于吉有关?”
关羽丹凤眼微微一眯,转头看向刘备,发现刘备眼中露出的戒备和凛然,显然觉得此事确实十分的可疑。
世人都知道,于吉便是《太平清领书》的创作者,而张角却是以《太平清领书》为宗旨,建立了太平道,然后掀起了一场遍及天下九州的黄巾暴乱。
如果说,这两人之间,毫无瓜葛的话,不管是任何一个人,都嗤之以鼻。
但于吉身为“天下三大散仙”之一,屹立在所有修炼者最高峰,真正“仙级”的绝世强者,哪怕别人有所怀疑,也不敢跑到他的面前去,直接询问。
不过怀疑的种子,却深深的扎根在了所有的当权者的心底。
不管是孙策,还是刘备,曹操等人,都对于吉忌惮不已,生怕对方会像当年的张角一样,利用太平道的力量,掀起大祸。
刘备心事幽幽,目光越过虚空,不安地向江东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