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连长!你总算是回来了!”一见到萧凌虎的时候,朱浩经不住地泪流满面,想来,昨夜里萧凌虎随口的一句话,已然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吃了吗?没吃的话,跟我们一起吃吧!”萧凌虎道。
朱洁摇了摇头,道:“你们吃吧,我吃过了!”说着,便默默地站在了一边。
也是奇怪了,在一个陌生少女的面前,大家都变得文明了起来,也没有人抢,也没有人骂了,大家都很自觉,便是连平时吃得最多的张顺,也早早地放下了碗筷,抹着嘴去洗碗了。
萧凌虎想,如果在他的连里安排一个女兵,这些家伙们是不是都会由儿狼变成温顺的绵羊呢?
“走吧!”萧凌虎站了起来,他知道朱洁的心里头,一定等得很急,其实他的心里也有些急,已经从家里出来很久了,还没有跟萧凌霜见过面。上一次回南京,也因为一枝梅的缘故,没有和妻子见上面,这一次谁又能想到,再见面会跑到前线来呢?
看到萧凌虎站起了身来,朱洁一双忧郁的眼睛立刻闪亮了起来。
“顺子!跑我一起走!”萧凌虎叫着。
“是!”张顺连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跟在了萧凌虎的身后,走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带着他的那把装上了瞄准镜的中正式步枪。
一枝梅看着蓦然明白了什么,看着萧凌虎带着张顺和朱洁走出屋子,忿忿地道:“难怪呢?原来连长那么偏心他,这家伙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尽跟老子过不去!”
林惊寒白了他一眼,道:“也就是你,跟他一个孩子般的见识!”
“孩子?”一枝梅恨恨地道:“人家小杨那才是孩子呢!他,那兵龄比我还长,就是一个老兵油子!”
沙文华却悠悠地道:“你可不要小看了人家,当心呀,人家的枪法可是极准的!”
蓦然,一枝梅只觉得自己有脖子凉嗖嗖的,好像是有什么鬼在自己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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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烟了下来,此时的嘉定县城的街道上,十分得冷清,并没有几个人。因为这边打仗,城里的人能够跑的,都跑了,剩下来的人都是无亲可投、无处可去的,或者必须要留在这里的人,就像是医院里的那些医生。
从文庙前的街走过两条街,就可以到达县医院了。虽然街边上也立着路灯,但是却没有一盏是亮的,远远看到灯火较多的地方,那就是医院的所在。
此时的医院门前,还有保安团的卫兵在看护着,因为被战区接管,这里也成了第三战区重要的后方医院,若是来到这里,再不能医治的伤员,估计也就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伤员们在这里得到救治之后,过了危险期,就会被很快地转运到苏州、无锡或者南京等其他的城市中去进一步的康复治疗,毕竟这个县医院的规模不大,不可能无休止地接受太多的伤员。
当萧凌虎带着张顺和朱洁靠近过来的时候,马上便引起了大门口守卫的一名保安团的少尉的注意,这名少尉马上迎着他们走过来,大声地问道:“你们是哪的?”
萧凌虎忙答着:“我们前敌指挥部的,过来看一个人!”
“前敌指挥部?”少尉怔了怔,道:“为什么不在白天来?这天都烟了!”
萧凌虎道:“白天有任务,没来得及!”
听到他说是前敌指挥部的,少尉多少客气了许多,毕竟是与那些高级长官们打交道的人,说不定就有什么后台。当下道:“不好意思,上面的规定,晚上过来探伤员,必须要有证件,没有证件是不许进的!”
萧凌虎愣了愣,不由得问道:“什么时候,这里这么严格了?”
少尉无奈地道:“没有办法,如今那些鬼子也化妆成我们的人,前天炸了江湾那边的一处战地医院,死了好多的伤员,所以上面严令,所有进出医院的人,都要有证件,如果你没有的话,那不好意思,只能明天白天去你们上面开了证明,再来了!”
“还有这等事?”萧凌虎也不由得有些惊讶。照理说,按的约定,受伤的伤员以及后方的医院,都属于非战斗人员了,是必须要加以保护的。只是想一想,那些鬼子连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不放过,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跟他们打过仗的伤兵呢?
“这位长官,你要是没有证明,我也不能放你进去!”少尉道。
想了想,萧凌虎也不愿意破坏人家的规矩,道:“兄弟,这样好了,我就不进去了,能不能麻烦你一下,帮我去医院里叫一个人出来,她是医生,应该才从南京那边过来的!”
“医生?”少尉愣了一下,问道:“她叫什么名字?跟你是什么关系?”
萧凌虎道:“她叫萧凌霜,她是我老婆!”
少尉一愣,随即脸上堆出了笑容来:“呵呵,原来是你的老婆呀,这里的医生很多,这几天还陆续的有医生过来,只是你说的人我也不认得,我也只能帮你去问问,若是她在,就叫她出来!”
“那就多谢兄弟了!”萧凌虎十分客气地道。
当兵的人,都十分得爽快,尤其是喊一声“兄弟”之后,那种陌生的感觉立时便被拉近了起来。在这种国难当头,战乱从生的时候,当兵的人,都有着几乎是同样的命运,要么为国战死,要么苦熬到胜利。当然,那种贪生怕死,为了活命而去当汉奸的兵,是除外的。
少尉亲自进了医院,留下手下的几个兵守在门口。
张顺不由得道:“连长,你老婆真的是医生呀?”
“那还有假?”萧凌虎十分自豪地道:“她可是正经金陵女子大学医学院毕业的,是南京陆军医院的外科医生!”
在这个时代里,所有的人眼睛里,能够从大学里出来,并且能够成为医生的人,都是很了不起的,只是让张顺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女的竟然也能够当医生。
“她不怕吗?”张顺又问道。
“怕什么?”
“就是血呀?”张顺道:“女的都怕流血,她怎么敢呢?”
萧凌虎没有回答张顺的话,转而问着朱洁:“朱姑娘,你怕血吗?”
朱洁愣了一下,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只是这个烟夜里,萧凌虎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不怕!”她坚定地道。
张顺侧过头,看着这个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女孩子,觉得她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印象里,还记得昨天救她出来的时候,她可是一直在哭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