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出了那颗诡雷,向前进快速地往前爬行着。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没来得及等他给出安全讯号,一个接着一个跑过去。很快大家全都到了前面两山间的沟谷地,这里满是弹坑,应该可以顺着弹坑安全通过。
“大家在后面拉开距离,注意后面山上的动静,我先过去,熊国庆、黎国柱你们跟着我。”说完,向前进端着枪,带头沿着弹坑,快速地往前跑。
前面是一片开阔地,一条堑壕在开阔地中格外引人注目。熊国庆往左,黎国柱往右,抢占警戒阵位。还好,身后众人通过沟谷底时,没有遭受任何袭击。
现在向前进趴在一个弹坑边,观察着前面。
前方一百米处的山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那里地势前突,三面受敌,就像一把匕首插入敌人心脏。
按照军事地形学,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门户,门户是敌我双方都拼死要争夺的死亡之地。门户的另一个含义代表血流成河,尸骨无存。
那里无疑就是门户之地,往南可以俯瞰敌方北部大片领土,他们在这个方向的一举一动,都可受到有效监视。
眼下过去那里的这一百米距离,无疑是敌军们重点监控的又一条死亡线,百米远的距离,弹坑密布,难怪那里的阵地补给相当困难。再看过去,他们要去的阵地上没有任何植被,遍地的碎石和弹坑。
要在这样的地方建立观察哨,这可是个巨大的考验。毕竟是一线阵地,无时无刻不在敌人的炮火覆盖之下。现在这通向阵地的百米死亡线,更是摆在面前的一大考验。
“怎么样?向前进。”黎国石跟了上来,趴在他身边。
“我们必须沿着堑壕过去,你看这堑壕都被敌军打得不像样子,估计他们会开炮或者开枪。我先过去建立警戒阵位,你随后跟来。过去时,要把狙击枪拿在右手里,靠外边的堑壕。”
看着向前进解下狙击枪,黎国石点点头:“是!班长。”
向前进愣了一下,现在没人再叫他班长,只黎国石还这样偶尔来一声。他开始沿着堑壕前进,越往前堑壕越低,过去了六十多米远,堑壕只有一米不到,很低矮了。前面还有好几段都给炸断,炸断的地方没有任何遮掩物,完全暴露在外面。
清晨的空气渐渐变得湿润,有了一种清凉,那是雾气升起来了。洁白的雾在半山上一团一团的弥散开来。他赶紧趁着雾气,弓着腰往前飞跑。
不用多说,他身后的所有人也全都趁着这一阵雾气狂奔而来,百米短跑的速度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虽然没有任何奖状可拿,但速度就是生命。
昨夜通过死亡线时的经历让每个人都不敢小看敌军对死亡线封锁的炮击,耽误一秒钟的时间,也许会送掉性命。
“快!快!快!”那头的守军哨兵还在不停地嘶哑着大喊,“往前面去,到前面的防炮洞才安全。”
守军哨兵这催的慌,听得向前进心里更慌,仿佛身前身后无数把枪瞄准对着他。他呼呼喘着,还没回头看,身后战友们一个一个全都跟着到了他后面。
没有枪声。
也就是说终于安全的到达了目的地,所有人还来不及放松,又顺着战壕往前插。战壕齐人深,上面盖着树枝竹叶草,人在下面过,很隐蔽很安全。
雾气越来越大,所有人全都顺利到达了阵地的防炮洞里。
那是个真正的洞子,看上去很大,也很深,里面弹药跟外面一样堆积如山。一名战士趴在靠近洞口弹药箱上写家信,另外有两人在擦一挺重机枪。
“班长,班长,座山雕老猫!辜负的辜字怎么写的?”写家信的战士瘦瘦的,侧身对着刚进洞口的向前进。听得出,这战士笔下又不来水了,写不出字。
不过他这声音向前进仿佛哪里听见过,感觉很熟悉,止不住心里一个奇怪,想要看清楚是谁。
前面一点他们在擦枪的班长座山雕老猫低着头手不停,说:“川耗子,你他娘的真是健忘,都说了不能那样叫,又叫我座山雕!那个辜字,昨天不是刚告诉过你的么?”
这个似乎更要熟悉一些,向前进一愣神。
擦枪的座山雕觉得洞口有人光线暗了点就放下枪件,再一看,就又说:“哎呀,有人来了,好像是脚——我们连长电话里说的那些人,怎么一下子来得这样快,我这都还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一下子就来了,要不要如此突然袭击。”
老猫说完这一瞅仔细,突然就慌忙撇下活计站起身,脸上满是惊异的神色。
“你是那个向向向前进?”老猫喉咙里咕噜噜喘着,不等回答就又说了:“哎呀果然是我向兄弟,向兄弟你居然没死啊,又摸这里来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千里来相会!”
老猫两大步赶过来拍打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那笑声真的是历经沧海桑田生死历程后的那种爽朗豪迈,英雄之气丝毫不减。
“你是?”向前进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猛然间醒悟,也高叫了一声:“哎呀你不就是老猫吗?我刚还就纳闷了,怎么又叫座山雕了呢?还以为是我认错人了,不敢打招呼。”
向前进慌忙伸过手去,两人握住得紧紧地,然后相互再一阵哈哈大笑。
叫川耗子的兄弟伙这时候也慌忙爬起身,跳过来跟向前进热情打招呼。只见他拿着笔杆子,说:“向兄弟,还记得我不?我是川耗子啊,曾一起并肩战斗过的,你千万莫说你不记得了!”
川耗子显得非常开心,这时候沙哑的嗓子仿佛也好了,口不渴了,喉咙也不干了。
“怎么你们是熟人?”队长张兴武走了进来,向他们问道。得到他们的点头认可,队长显得更高兴,是熟人那就好办事多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头,熟人好办事,现在不用认生。
接下来向前进慌忙介绍道:“队长,这个就是我之前摸到他们阵地上去的那个老猫,那时是个副班长,刚听到人喊,副字已经去掉了。老猫,这个是我们排长,现在是侦察兵分队的队长!”
老猫伸手向张兴武说欢迎欢迎,继续哈哈大笑着,十分热情好爽。战场历练改变了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改变,老猫显然是倾向于往正向改变的那种。
大家手握过了,张兴武忙问向前进:“这个就是叫那什么我说排长派人送你下山那个老猫?”
得到向前进肯定回答,张兴武就又再握着老猫的手说:“哎呀哎呀老猫,那次真是太感谢你们太感谢你了,真是够意思得很的!向前进得你们照顾,才活到今天,这全要感谢你。我是他排长,现在又是他队长。当时不知他生死,我们连长怪我怪得老火,感谢感谢感谢再次感谢!”
向前进就又介绍说:“排长,这位是你老乡,外号川耗子!这位是——里面这几位我就不大认识了,还请老猫做个介绍,可不可以?”
他转向老猫。
这个当然没问题也是应该的,老猫就说:“可以的可以的。你们几个过来认识下新来的侦察兵——嗯,向老弟啊,你真实不错,如今还是上阵两杆枪,这狙击步枪还是上次那缴获的苏联原装货?哎呀还站着干啥呢?有请全都进来啊,东西放下随便坐。对了我问问,你们全都到了吧?过来这边不太容易,没死人吧?一、二、三……”
老猫偏头清点着进来的侦察兵们。
“不用数了,都来了,没啥事。其实这位才是主角,他是炮观员何四光,我们都是打伴他来你这里做点事的配角而已。”向前进说。
“知道,知道!电话里脚——我们连长说得很清楚了。大家放下东西来,随便坐。东西随便放,很安全不会掉的。哎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千里来相会,今儿个又遇着我们向老弟!后来有上级来求证我们关于你的事情,大家都帮衬着一五一十地说了。不一会儿就又看到报章杂志,我们就都知道,你一定会成为著名的好汉人物。”
老猫确实是个能侃的,天上地下,这会又问他进京去受过老人家接见了没,第几批去的。于是说起他们连长,跟老人家合了影的,如今爬上去把营长的位置坐了云云。
向前进点头,不停点头,给他拉着一通说没法动。
老猫说了半天突然发现,急忙放了手又说:“向老弟,怎么还不叫你们的人放下装备?背着嫌轻松么?听说以后你们要在这里一个多月,那可要恭喜你们,有苦受了。这里日子不好过,一般人受不了,不过我们连就不一样,因为能打,从那边到这边,几乎各处阵地都过了一遍。”
向前进看着他,这老猫是个话唠,接着再道:“这些时,哪里艰苦就哪里上!我们排我们班又更特别突出一些,就放到最凶险的地方来镇压住敌人了。兄弟伙们说我现在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外号由老猫升级做座山雕。我可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我就一土匪头子,跟他们说了很多遍不能这样叫!
老猫显得很无奈。
然而听到这里大家都哈哈大笑,非常非常地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