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一个山沟的村子里，生活穷困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家里别的什么东西都缺，只有土豆多得惊人，屋前屋后甚至牛棚边上都是那些沾着泥的，黄不拉几的玩意儿。一日三餐，要么用水煮，要么拢一堆火烤，从早上一睁开眼睛开始，你的鼻孔里就都会充斥着这种味道，你能想象有种东西你光看一眼就想吐吗，我很小的时候就体验到了。”

　　铁老板急切地从桌上抓起了一把瓜子，像机关枪一样磕着，好像是在试图把那恶心人的味道从记忆里驱逐出去。

　　“我的兄弟都是鼠辈，从生下来开始就一门心思老老实实窝在地里种粮食，可是我不甘心这样的生活，你想想，还有什么比一出生就看到老年生活的模样更让人恶心的。当时我们这破村子就只有一所小学，一个老师和一个二十人不到的破班，教室就在一所破农房里，老实说，我们那个年头谁有心思好好读书啊，就一门心思想早点回家收拾农活，要么就是准备学几个字就出去闯世界，反正社会风气大概如此，当教授的不如卖馄饨的。”

　　“可是，当时我们的唯一老师，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哦，现在应该也是和老头了吧，据说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当时他向我们郑重说了一句话，对了，你也该听过，那就是‘知识改变命运’，现在在你们这些城里人听起来是不是很傻逼，可是就是这一句话让我这个乡巴佬觉得眼睛都亮了，把前方的路看得清清楚楚。”

　　小林突然有种立刻冲回小学，把校门口那行大标语重新读一遍的冲动，他还从不知道，这种东西竟然也能让人亢奋起来。

　　“那天开始，我就疯狂地啃书本，在课堂里啃，在灶台边啃，甚至蹲茅坑的时候也在啃，全村的大人小孩都觉得我疯了，都觉得我的脑子出了毛病，想出各种各样的法子取笑我，但是这我都没当回事，因为和这些白痴有什么好说的，活该他们在这穷酸地方过一辈子。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我的亲爹亲妈竟然也在仇恨我。”

　　铁老板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没有一点血色。

　　直觉告诉小林，接下去的故事绝不会美妙，甚至可能会很恐怖，可是他又控制不住想听下去。

　　“终于有一天晚上，我刚下了课回家，我那亲爱的老爹，一下就把大耳刮子甩到我脸上了，打掉了我一颗牙，然后把我的课本扯得稀巴烂丢在我脸上，说‘读你妈的鬼书去吧，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怪胎，你他妈连村口那条狗都不如’，哦，是的，原来我在他眼里已经变得连狗都不如了。”

　　“然后我就火了，一拳就把他打到地上去了，我就把脚踩在他的肚皮上，按着揍，我年轻的时候可比现在有力气了，揍得他一脸是血，揍得他鬼哭狼嚎，哭天喊地，鲜血从前门一直淌到后门，哦，还有我那该死的老妈和兄弟，这几个平时看到谁都低三下四的蠢货现在可都来精神了，抡起棍子，锄头就要来教训我。好啊，我就把他们一个个往死里打，打得他们也趴在地上，和我爹一起哭，一起嚎。”

　　“我现在还记得我爹当时冲我喊什么‘我没你这儿子，你这狗杂种给我滚’！哦，既然他那么说我可放心了，我操起地上的出头把子，一棍子一个把他们全打晕了，估计会有那么点儿脑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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