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在干什么?”尸魃走进房间质问,“亲朋聚会吗?”她双手叉腰瞪着湘儿,怒道:“我从来没有批准过其他任何人来牵我的宠物毛球。我甚至不认识……”
她的目光落在半夏身上穿着湘儿的裙子,而不是那个伍相奴灰裙的半夏。脖子上没有项圈的半夏双眼睁得茶碟那么大。
尸魃根本没有机会叫喊。
半夏抢在所有人之前,抓起脸盆架上的水罐就往尸魃的肚子上砸去。罐子成了碎片,禁师痛得喘不过气来,弯下了腰。她倒下时,半夏怒吼着跳上尸魃背后把她压扒在地上,捡起自己那个还掉在地上的项圈戴到了尸魃的脖子上,一扯银链,把挂在墙上的手镯拉下来,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半夏呲着牙齿,双眼狠狠地盯着尸魃的脸,全神贯注,目露凶光。她跪在禁师的肩膀上,双手捂住那女人的嘴。尸魃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睛突起。喉咙里发出粗哑的声音,那是被半夏双手捂住的嘶喊。她的脚在地板上乱蹬。
“住手,半夏!”湘儿捉住半夏的肩膀,把她从另一个女人身上拉开,“半夏,住手!这不是你想要的!”尸魃躺着,脸色灰白,喘着粗气,疯狂地盯着天花板。
半夏忽然扑到湘儿怀中,在她胸前嘶声哭泣。“她伤害我,湘儿。她伤害我。她们全都是。她们伤害我,全都伤害我,直到我做她们要我做的事。我恨她们。我恨她们,因为她们伤害我,我恨她们,因为我无法阻止她们逼我做她们要做的事。”
“我明白。”湘儿柔声说道,抚弄半夏的头发,“恨她们没什么,半夏。是的。她们可恨。但是让她们把你变成跟她们一样就不行了。”
茜茜双手捂着脸。
尸魃颤抖着手触摸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半夏站直了,很快擦去泪水:“我不是的。我不跟她们一样。”她几乎是扯着把手腕上的手镯脱下,丢到地上,“我不是。可我希望自己能杀了她们。她们该死。”
紫苏此时冷冷地看着两个禁师。
“令公鬼会杀死一个做……做出那种事的人,”仪景公主说道,她似乎在硬起自己的心肠,“我肯定他会的。”
“也许男人们会,”湘儿说道,“也许他会。不过,男人们常常错把复仇和杀戮当成正义。他们的胃部很少能适应正义。”
湘儿常常参与女事会的审判。有时候,男人会站在她们跟前,以为比起村老会的老头们,女人可能会更善于倾听,可是,男人总是以为他们可以靠着口才、或者求情倾斜决定。女事会在该宽仁的时候会宽仁的,但总是主持正义,而且,宣判的人是禁魇婆。
湘儿捡起半夏刚才丢下的手镯合上,说道“要是可以,我会释放这里的每一个女人,毁掉每一个这种东西。可是,既然我办不到——”
湘儿把手镯挂在已经挂了另一个手镯的钉子上,转向禁师。她们不再是约束者了,她对自己说。
“如果你们很安静,也许你们可以呆在这里足够长的时间设法摘下项圈。太古神镜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行,也许你们曾经做过足够的善事可以抵消你们做过的恶事,足够让你们被容许摘下项圈。如果没有,你们最终会被发现。我想,不论是谁发现你们,都会问很多很多问题之后,才会摘下项圈。我想,你们也许将会亲身体验一下你们给予其他女人的痛苦。这就是正义。”她对其他人补充。
尸魃两眼发直,一脸恐惧。茜茜对着双手哭泣,肩膀发抖。湘儿硬起心肠。这是正义,她对自己说。这是的。然后,带着其他人走出房间。
跟进来时一样,她们走出去时没有人注意她们。湘儿猜想这大概得感谢那条禁师裙子,可是她等不及要换上别的衣服。任何衣服都行。最脏的破布穿在身上感觉也比它干净。
女孩们都默不做声,紧紧跟着湘儿,一直走到青石街上。湘儿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还是因为害怕会被人截住。她皱起眉头。难道,如果她任由她们割破那些女人的喉咙,她们才会高兴些吗?
“马,”半夏说,“我们需要马。我知道她们把杏姑带到那个马厩去了,可我想我们到不了那里。”
“没办法,我们得把杏姑留下了,”湘儿对她说道,“我们要坐船。”
“奇怪,人都到哪里去了?”紫苏说道,湘儿才突然意识到,街上空无一人。
人群不见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街边的每一家店家和窗户都紧紧关着。可是,从海港那边,走来一队宵辰士兵,有一百人或者更多,列着整齐的队,由一个穿着涂漆盔甲的军官领头。他们还远在半条街之外,可是正以冷酷坚定的步伐靠近,而且,湘儿觉得每一双眼睛都盯着自己。
荒唐。她想:我看不见他们头盔里的眼睛的,而且要是有人发出过警报,追兵应该是从我们后面来。可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后面还有更多,”紫苏低声说。湘儿现在也听到脚步声了,“我不知道哪一边会先走到我们跟前。”
湘儿深吸一口气,说道:“他们跟我们无关。”她越过靠近的士兵望向海港,停满了宵辰的盒子大船。她看不见大发号。她暗暗祈祷,它还在那里,而且已经准备好。她说:“我们就从他们旁边走过去。不管有多危急都不能被他们看出来,希望我们可以。”
“如果他们要你加入可怎么好,湘儿?”仪景公主问道,“你穿着那裙子。”
“如果他们开始问问题我不会回去的,”半夏倔强地说道,“我宁愿死。就让他们看看那些女人教了我些什么吧。”在湘儿眼中,她的身上突发散发金色灵光。
“不要!”湘儿说,可太迟了。
雷惊电绕!
伴随着如雷轰鸣,第一排宵辰士兵脚下的街道爆炸了,泥土和青石和士兵如同被踢了一脚的水湾的飞沫般被抛到两边。依然熠熠生辉的半夏转身瞪着街道上方,雷鸣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