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最好也考虑一下离开。看起来似乎有人在放火烧谷仓。我以前也经历过暴动。你走吧,谢铁嘴。”最后看了一眼八妹裹在毯子里的身体,谢铁嘴拿起自己的行李,可是,当他迈开脚步时,易流青又说话了。“你的眼里有危险的神色,谢铁嘴。想象一下,活着的八妹精神奕奕地坐在这里的样子。想象一下,她会说什么。她是否会让你离开,毫无意义地送死?”
“我这条命值得什么?我只是个上了年纪的跑江湖的。”他站在门口回答。“而令公鬼只是个放羊的,然而,我们都在做我们必须做的事,我能对谁造成威胁?”
当他拉上房门,挡住她,挡住八妹时,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忧郁而冷酷的笑容。他的脚在痛,不过,当他决然地快步走下楼梯、走出客栈时,他几乎感觉不到。
冷泉镇镇外,一座俯瞰镇子的山顶上,一丛幸存的稀稀拉拉的矮树丛中,罗汉果勒住了缰绳。背着他那件宝贝行李的驮马撞上了他的脚,他看也不看就一脚踢在它的肋骨上;驮马吃痛喷了喷鼻息,一直后退到绑在他马鞍上的牵绳最远处。
那女人本来不愿意放弃她的坐骑,就跟所有跟随他的妖魔邪祟不愿意没有罗汉果在场保护时独自留在山上跟黑水修罗一起一样。他很轻松就解决了这两个问题。黑水修罗锅子里的肉是不需要马匹的。那女人的同伴穿越红尘之道、从投门岭上一个久被遗弃的隐者之乡外的红尘之道门出来,又看着黑水修罗准备晚饭,早吓得魂飞魄散,绝对温顺。
罗汉果站在树林的边缘,打量着那座没有城墙保护的镇子,冷笑一声。一条小商队正在穿过镇子外围的马厩、马匹和马车停放场,隆隆地驶进镇子,另一队则往外走,那条被许多年的商队来往踩出来的土路扬起少许灰尘。从衣着判断,驾驶马车的人和几个骑马走在旁边的人是本地人,然而,那些骑马的人至少都配着宝剑,甚至有几个人带有枪和弓。他见过的少数士兵似乎并不监视这些算是已经被他们征服了的武装汉子。
他在投门岭已经呆了一天一夜,对这些人,这些宵辰人,有所了解。至少,跟那些失败者知道的一样。想找落单的人总是很容易,只要问法恰当,这种人也总是会回答问题。男人更喜欢收集闯入者情报,就像是他们真的相信自己最终会采取他们所晓得的某些行动,不过,他们有时候会尝试隐瞒。女人么,基本上,对于继续活下去更有兴趣,而不会在乎统治者是谁,然而,她们能察觉男人们无法察觉的细节,而且,一旦她们停止尖叫,她们比男人更容易开口。孩子是开口最易的,不过,他们很少能提供有价值的消息。
他听来的话里面,有四分之三已经被他当成神化了的胡说和谣言摒弃了,可是,现在他得收回其中一些判断。似乎,任何人都能进入冷泉镇。当他看到二十个骑兵走出镇子时,他吃惊地发现,又有一件被他认定是胡说的事情变成了事实。他无法看清那些人胯下的坐骑,不过,那显然不是马匹。它们以一种流畅的姿态跑动,深色的皮肤似乎在晨曦中稍微闪烁,仿佛是鳞片。他探出头看着他们消失在内陆方向,然后踢马往镇子走去。
在马厩、停靠的马车和圈马之间的本地人对他并不注意。他对他们也没有兴趣;他一直骑到镇里,走上它那条向着港口缓缓下降的鹅卵石街道。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港口,以及停靠在那里的巨大异形宵辰船只。街上并不拥挤,也不空落,当他在街上寻找时,没有人打扰他。这里的宵辰士兵更多。人们低垂着目光,脚步匆匆地忙碌各自的事务,每当有士兵经过时,就施礼,但宵辰士兵不予理会。表面上,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尽管街上有武装的宵辰人,港口有宵辰的船只,但是,罗汉果可以感觉到暗里的紧张气氛。在人们紧张害怕的地方,他总能发挥所长。
罗汉果来到一座屋前有一打以上士兵守卫的大屋前,停步,下马。除了一个显然是军官的人之外,多数士兵披着全黑的盔甲,他们的头盔让他联想到蝗虫的脑壳。有两只皮肤如皮革、长着三只眼睛和角质尖喙的野兽像青蛙一般蹲在大门两侧;身边各站着一个士兵,士兵的盔甲胸部画着三只眼睛。罗汉果看了看屋顶上飘扬的蓝边旗帜,旗上有一只展翅雄鹰,爪子握着雷电,他暗自笑了笑。
街道对面的屋子里,一对对用链子串在一起的女人进进出出,不过,他不去理会她们。他从村民口中得知她们是伍相奴。她们也许迟些会有些用途,但现在没用。
士兵们在看他,特别是那个军官,他的盔甲全是金色、红色和绿色。
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深深作了一个揖。
“大人,我这里有样东西大概能使你们的大人很有兴趣。我向你保证,他会希望亲眼看看它和我的。”他朝驮马背上那个仍旧跟他的手下发现时一样包裹在毯子里用带子绑好的四方形物品示意。
军官上上下下打量他:“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你发过誓没有?”
“我服从、等待、侍奉,”罗汉果流利地回答。每一个他审问过的人都提到这誓言,虽然没有人明白它的意思。如果这些人想听发誓,他随时可以发任何誓言。他早已数不清自己发过多少誓了。
军官招手叫他的两个手下去看看毯子下面有什么。当他们把箱子从驮马背上搬下来,把带子羊毛毯解开时,因重量而发出的惊讶的哼哧声变成了屏息。军官面无表情地看着搁在鹅卵石上那嵌着银饰的金色箱子,然后看着罗汉果。
“这是一件够资格送给大人的礼物。你跟我来。”
其中一个士兵粗鲁地给罗汉果搜身,不过他注意到那军官和两个抬箱子的士兵在进屋之前交出了宝剑和匕首,所以他默默地忍了。虽然,他对自己的计划已经很自信,然而对于这些人,任何事情,不论有多小,只要他能多了解一些,都可能会有帮助。他一直都很自信,不过,在一个贵族害怕自己的追随者会刺杀自己的地方,他是最有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