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愣了下,自从她上次听到这句话以来,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不知不觉间,她在塔顶上向下滑了一段,眼看就要滑到屋顶了。地面在她脚下三百尺的地方。这时,她转回头,向上望去。
在塔尖处,陡坡稍稍平缓的地方,立着一道被白光充盈的牙白色拱门。拱门闪烁着,不停地摇动。狂乱的红色和黄色光芒在白光中来回穿梭。
回来的路只能显现一次,时不我待。
拱门在一瞬间变得几乎透明,转瞬间又恢复了像固体一般的质感。
半夏狂乱地望向孽镜之狱。她需要时间,她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更需要时间。只要一小会儿,也许要一盏茶的时间,还有足够的运气。
声音钻入她的脑海,不是那种虚幻的,不知源头的,警告她要坚定心志的声音,而是实实在在的女人的声音。
坚持不了多久了。如果她现在不出来,就没有机会了6
坚持住!
坚持住,玩命一搏吧,否则我就像对付鲤鱼一样开了你的膛!
已经失控了,尊主!我们不能再等了。
对话消退成一阵嗡嗡声,很快就趋于平寂了。那句不知源头的话再次响起。
回来的路只能显现一次,没有时间 ,晚了。
成为鬼子母要付出代价。
玄女派在等待着。
随着一声愤怒的尖叫,半夏在那道拱门快要淡成一片薄雾的时候扑向它。她几乎希望自己会错过那道门,投入自己的死亡。
阴宗无极将她撕成一束束光纤,将光纤分裂成细丝,将细丝湮灭成虚无。切都在老天中漂流。
与我生死兮逢此时,直到永远。
阴宗将她撕成一束束光纤,将光纤分裂成细丝,将细丝湮灭成虚无,燃烧成微尘。她在老天中漂流着,燃烧着。直到永远,永远。
半夏走出白银拱门,因愤怒而感到寒冷,浑身僵硬。不过她也想让这种愤怒的寒冰能中和一下记忆中灼烧的痛苦。她的肉体还能感觉到那种烈火的炙热,而其他的记忆已经烙印在她心里更深的地方。愤怒散发出死亡一般的冰冷。
“这就是我得到的一切吗?”她问,一次又一次地放弃他,背叛他,辜负他,一次又一次?这就是我应得的吗?”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突然间,她意识到一切似乎都不太寻常了。丹景玉座出现在房间里,后面跟随着各代表一个宗派的戴着法衣的鬼子母。半夏知道,按照流程,她们应该在此时出现。但她们全都担忧地盯着自己。围绕密炼法器席地而坐的鬼子母从原先的三个变成了三对,六个,汗水顺着她们的脸颊涔涔而下。密炼法器发出嗡嗡的共鸣声,肉眼几乎都能看出它在颤动。剧烈闪烁的彩色光带撕裂了拱门里的白色光团。
浣花夫人伸手碰了一下半夏的额头,太一的光晕在她四周瞬间闪烁了一下。一阵寒意流过她的身体。“她没事。”初阶生导师的声音里有着一种放松。“她没有受伤。”听浣花夫人的语气,她似乎认为半夏一定会受伤的。
紧张的情绪似乎也离开了其他鬼子母。厉业魔母长吁了一口气,然后便跑向最后一只玉杯。只有密炼法器周围的鬼子母没有放松。震颤的杂音开始削弱,光团也逐渐变得稀薄,显示出密炼法器的活动正在被压制。但那些鬼子母的样子,表明她们与这件密炼法器交锋中的每一点进步都是相当困难的。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半夏问。
“安静,”浣花夫人的声音算是命令,不过很温柔。“现在,保持安静。你平安无事,这是最重要的。我们必须将仪式完成。”厉业魔母几乎是跑着来到她们身边,将最后一只玉杯递给丹景玉座。
半夏在跪下之前,犹豫了一下。心想,到底出了什么事?
丹景玉座缓缓地将净水倾倒在半夏的头顶。“思尧村的半夏随水流去。这世界对你的一切束缚都已消失。你走向我们,以你纯净的身,纯净的心,纯净的魂。你是半夏,巫鬼道的见习使。”
最后滴水落在半夏的头发上。
“现在,你和我们是一体的。”
最后这句话似乎有着特别的意思,只是存在于半夏和丹景玉座之间的含意。丹景玉座将手中的玉杯交给另外一位鬼子母,又拿起一枚形状是一条蛇咬住自己尾巴的金戒指。尽管竭力克制,半夏在抬起左手的时候仍然在打着哆嗦。当丹景玉座将巴蛇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时,她又哆嗉了一下。当她成为鬼子母的时候,她可以自己选择将巴蛇戒戴在任何一根手指上,或者如果有必要,她也可以将巴蛇戒隐藏起来。但见习使必须将它戴在这个地方。
丹景玉座带着严肃的表情将她拉起。“欢迎你,孩子。”她亲吻了半夏的脸颊。半夏感到一阵惊悸的颤栗。自己不再是“孩子”,而是“孩子”了。而她以前一直只是个真的孩子而已,现在她成为了一个面对自己命运的女人。
这时,丹景玉座亲吻了她另一侧的脸颊。“欢迎。”
丹景玉座向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半夏,一边还在对浣花夫人说话,“让她擦干身体,穿上衣服,确认她平安无事。要确认,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确认过了,尊主。”浣花夫人的声音显得很惊讶。“您看着我对她进行检査的。”
丹景玉座随便应了一声,目光转向了那件密炼法器。“我要知道今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转回身,大步离开,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来回摆动。密炼法器周围的大部分鬼子母都跟着她离开了。现在,这座密炼法器只是一个银环上的三道牙白色拱门而已。
“丹景玉座很担心你。”浣花夫人将半夏拉到一个角落里,递给她一条大抹布。这个地方还摆着半夏需要的其他东西。
“她为什么要担心?”半夏问着,心想:丹景玉座只是不想让她的猎狗在狐狸被抓到之前出状况。
浣花夫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等半夏将身体擦干,她便递过来一套七色镶边的白色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