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们没有冒犯我。”军官的口音让令公鬼想起了纯熙夫人,每一个词的发音都是那么准确完整。她真的放我走了吗?我想知道,她是否在跟踪我。或者,在等我。“请坐下吧,伍长。请坐下说。”
钱建梧从另一张桌子处拉来一张椅子。
“如果你愿意,伍长,请告诉我,最近你有没有见过其他陌生人?比如,一位夫人,个子不高,身材苗条。还有一个眼神犀利的武士,他身量很高,有时候把宝剑背在背后。”
“不,我一个陌生人也没有见过,”他回答,僵硬地坐下,“除了您和您的夫人,大人。到这里来的贵族很少。”他的目光闪向巫咸,皱了一会儿眉;至于叶超,他当作是仆人,完全忽略。
“我只是问问。”
“老天在上,大人,我无意不敬,但是,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我们这里的陌生人真是太少了,我发现自己希望能认识每一个人。”
令公鬼说了——他没有说任何头衔,但是军官似乎没有留意——而且,跟告诉客栈掌柜的一样,他加上了“来自玄都的锡城。”
“我听说,那是个好地方,令公鬼大人——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那里的人,玄都人,也很好。没有一个瑶琳桐庐人可以像您这般年轻就得到一流剑客的宝剑。我曾经遇到过一些玄都人,其中包括银蟾女王卫兵的统帅。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真是不好意思。也许您可以告诉我?”令公鬼看到,有些女招待开始清扫地方了。
这个钱建梧貌似聊天,但神情里透着查探之色。
“吕志真。”
“对,对,对,当然是了。很年轻,却承担着如此多的责任。”、
令公鬼保持语气平稳。“吕志真头发中的银色浓得足以当你的父亲了,伍长。”
“请赎罪,令公鬼大人。我的意思是他很年轻就得到那个职位了。”钱建梧转向紫柳,一时间,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终于,他抖了抖身子,像是从恍惚中醒悟过来。“请原谅我这样看您,夫人,也请原谅我这样说,但是,您无疑深受上天的眷顾。您可否告知我一个称呼此般美貌的名字?”
紫柳刚张开口,一个女招待尖叫了一声,丢下正要从架子上拿下来的莲花灯。灯油洒了一地,在地板上燃烧起来。令公鬼和桌旁众人一起跳起来,但是,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动,冯雯大姐就出现了,她和那女孩一起用围裙把地上的火焰扑灭了。
“我跟你说过要小心的,凤枝,”客栈掌柜说道,拿着如今黑乎乎的围裙在女孩的鼻子前摇曳,“你会把店子连同你自己烧毁的。”
女孩似乎快要哭了:“我很小心的,夫人,但是我的手臂很痛啊。”
冯雯大姐摊开双手,不依不饶道:“你总是有借口,而且,你到现在打破的碟子还是比其他女孩都多。啊,好吧。打扫干净,不要烧到自己。”
客栈掌柜转向仍然站在桌旁的令公鬼他们:“我希望客爷不要介意。这个女孩真的不会烧掉店子的。每次她开始看上某个年轻小伙的时候,就会对碟子不客气,不过,以前还从来没有试过弄掉莲花灯。”
“我想去房间休息了。总的来说,我还是觉得不舒服。”紫柳的语气很小心,似乎不太肯定自己的胃是否安分,但是,除此之外,她的模样语调一如平常的冷淡平静,“因为旅途的缘故,也因为这场小火。”客栈掌柜像只老母鸡一般“咯咯”笑了。“当然可以,夫人。我为您和您的大人准备了上等房间。我要去请断玉宛大妈不?她的封禁草药效果不错。”
紫柳的语气尖利起来:“不用。而且,我要独自一个房间。”冯雯瞥了令公鬼一眼,但是立刻热心地鞠着躬带着紫柳往楼梯走去。“遵命,夫人。梨丹,好女孩,现在就去给夫人拿行李。”一个女招待跑向叶超去取紫柳的鞍囊,女人们消失在楼梯上。紫柳挺着背,沉默不语。
钱建梧瞪着她们的背影直到她们消失,然后又抖了抖身子。他等到令公鬼坐下之后才坐下。“令公鬼大人,请原谅我这样看您的夫人,但是,您能有这样一位夫人相伴真是很得上天的眷顾啊。我无意冒犯。”
“不要紧。”令公鬼回答。他心想,是否每个男子见到紫柳的时候感觉都跟自己一样?“我进村的时候,见到一个巨大的球。似乎,是个奇玉球。那是什么东西?”
瑶琳桐庐人的眼神立刻露出锋芒。“那是雕像的一个部分,令公鬼大人。”他缓缓回答,他的目光闪向巫咸;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新的念头。
“雕像?我还看见了一只手和一张脸。那雕像一定很巨大。”
“是的,令公鬼大人。而且还很古老。”钱建梧顿了顿,“我听说,是祸斗时代的雕像。”令公鬼觉得心寒。祸斗时代,如果传说是真的,那是一个处处使用紫霄碧气的时代。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的。
“来自祸斗时代,”巫咸说道,“是的,它一定是。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造过如此庞大的作品。伍长,要把它挖出来可是件大工程啊。”叶超默默地坐着,似乎不仅没有听,连心神都不在这里。
钱建梧不情愿地点点头:“挖掘工地那边,我有一个住了五百名苦力的营地,即使如此,要把它完全挖出来大概也要夏季结束之后了。我做活的一半是监视他们挖掘,另一半是不让他们进村来。您也知道,贫民喜欢饮酒狂欢,而这里这些人过的是宁静的生活。”他的语气在说他的同情全都在村民一方。
令公鬼点点头。他对贫民没有兴趣,不论他们是谁。“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它?”伍长犹豫了,但令公鬼只是看着他,直到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