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自认为蒙古铁骑天下无敌,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枣阳会师后,李秀成成了捻军的首领,他决定集中兵力解决一直尾追他们的僧格林沁部清军。为了达到歼敌目的,李秀成带着捻军跑到中原大地纵横驰骋,到处袭扰,以达到调动并拖垮僧格林沁所部的目的。
僧格林沁这个人,性格孤傲,有勇无谋。他没有看出李秀成的诡计,一直率部跟在捻军的屁股后面跑,他想先解决捻贼,扫平北方,结果人困马乏,战斗力锐减。
慈禧觉得,僧格林沁再这么追下去,很可能被捻军围歼,于是僧格林沁发出警告,命令他选择平原地带扎兵,稳扎稳打,步步进逼。
“慈禧这小脚女人,懂什么带兵打仗?”僧格林沁一向刚愎自用,对于慈禧的警告,他完全没放在心上,依旧率部全速进军,追击捻军。
三天之后的黄昏,两军在方圆数百里的一处平原上相遇。
风过,原野之上,绿草叠浪,一只黄鼠狼把头探出洞口,四下张望着,试图寻找到它的猎物。
地面,忽然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黄鼠狼警觉的将身子缩回窝里,偶然冒着两个眼珠,一伸一缩的张望。
蓦地,它尖叫一声,个身子窜入了窝的最深处,再没敢露头。片刻之后,无数的铁蹄从地面踏过,剧烈的震动将那浅窝眨眼间踏平。
僧格林沁的骑兵,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那微微耸起的山包,只见一条长约一里的黑线缓缓向前推进,而那黑线之后,则是层层叠叠,涌动不息的黑浪。锋利的刀锋如冰,夕阳之光照耀之下,反射出道道寒光。
在阵列的中央,一面令旗摇了几摇。
“福敏,那就是传说中李秀成指挥的捻贼吗?”僧格林沁问,他的左脸有一道长长疤痕,不知是在哪一场战争中留下的伤痕。
巴图鲁福敏道:“回王爷,就是这一支捻贼,末将已经打探过了,这一次是李秀成亲自率军。“
僧格林沁抚须大笑,道:“原野之上与我蒙古铁骑相遇,竟然不设沟垒,阵前不排枪兵,本王看李秀成也是徒有虚名,完全不知兵。哼,本王正好毕其功一役,拿他的首级向西太后的寿辰献礼。”
福敏低声道:“王爷,据说这个李贼的队伍也装备了不少洋枪洋炮,似乎不是一个轻易对付的角色。”
僧格林沁不以为然:“你的侦骑可仔细侦察过周围,发现过贼军有埋伏的迹象吗?”
福敏道:“那倒没有,只是末将觉得贼军这阵势有些可疑,其中很可能有诈。”
僧格林沁哼了一声:“有什么诈,依本王看,这贼人分明就是心有惧怕。”
僧格林沁分析罢,便不再犹豫,自率五千人马正面推进,以做正面佯攻之态,命福敏率五千精骑,绕于偏路,肆机攻击李秀成大军侧翼薄弱之处,两面夹击。
捻军阵地,李秀成看了一看地势,道:“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准备应战,侧翼不必去管,只要加强正面的准备即可。”
赖文光见李秀成竟然不顾侧翼,这完全是犯了兵家大忌,根本就不像他平时那般料事如神之状,不由大为焦急,劝道:“忠王,骑兵的主要攻击方式就是突袭侧后翼,咱们怎能置之不呢,这样太危险了。”
李秀成道:“本王就是要把侧翼暴露给僧格林沁,引他上钩攻击。曾纪泽的淮军已经北上,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干掉僧格林沁,成败在此一举!”
赖文光道:“忠王如此用兵,可是已有什么必胜的计策了吗?”
李秀成的目光投向了左翼阵线,笑道:“在过江之前,你不是曾问过本王有什么对付蒙古骑兵的杀手锏吗,很快你就可以看到答案了。”
在李秀成的授意下,捻军左翼阵形故意摆得很乱,旗帜凌乱,士兵的步迈也不齐。捻军的这一短时间出现的弱点,很快便为在侧面游动的福敏嗅到,率领骑兵作战多年的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击溃捻军的最佳时机。
于是,福敏当即向全军下达了突袭的命令,五千多蒙古骑兵抛却随身携带的多余重量,越过山丘的隐藏线,以居高临下的态势,如潮水一般冲向捻军的左翼阵线。
马蹄阵阵,烟尘滚滚,李秀成的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哼,蒙古铁骑,有去无回!“
正前方的山丘之上,地面随之震颤起来,伴着那隆隆的响声,蒙古兵似决堤的洪水一般冲下来。
捻军一千多人子弹上膛,呈半跪的姿势,瞄准了迎面冲来的敌骑兵。然而,蒙古铁骑的骑兵移动速度实在太快,这是他们在以前的战斗中所未曾遇到过的,无疑给他们的瞄准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蒙古骑兵已经进入了步兵有效射程,这时,捻军的黑色令旗猛然竖起,那是李秀成发给他们准备战斗的信号。
刹那间,枪声响起,近百米长的阵地上,间隔分布的步枪同时开火,弹如雨下,铺天盖地,组成了密集而强大的火力网,两千发子弹,瞬间将在最前边的近五百骑兵掀翻在地,后来的骑兵根本刹不住前进的冲力,被倒地的同伴绊翻于地,紧接着便被无处不在的子弹射成蜂窝。
马的嘶鸣与人的惨叫声混合,鲜血与尘土在飞溅,其他的捻军甚至忘记了开枪,他们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场战斗,不是,是屠杀,这屠杀之惨烈,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们象。
一个小时后,一万两千发子弹全部射光,雷轰之声停息。阵地之前,已是血流成河。五千多蒙古骑兵,残存一千多惊心动魄之众,哪里还有半点冲锋的心思,吓得是拨马掉头,落荒而逃。
正面观战的僧格林沁亲自与洋人交过手,洋人炮火之犀利令他终生难忘,但他做梦也不到,如今在与捻贼的交锋之中,遇上和洋人一样强大的火力。当他还未从那枪林弹雨的震撼中回过神时,他的三千人马也灰飞烟灭,眼睁睁的望着逃溃的余众,他清楚的意识到,这场仗他已是毫无悬念惨败。这些来自于蒙古草原的悍兵悍将,在敌人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彻底的变成了急欲逃离战场的懦夫。
“撤,快撤!”僧格林沁再无半点僧王昔日的从容,他意识到,慈禧说得对,时代变了,铁骑踏平江南,那是二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只能是做梦!他大叫一声撤退,自己抢先拨马掉头就逃。蒙古骑兵的军心士气早已跌落至谷低,人人巴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离这恐怖之地,如今主帅已自先逃,这些人哪还管许多,均是掉头争先恐后的夺路而逃。
“忠王,清狗逃了,咱们要不要追击?”一旁的赖文光对李秀成的敬佩之心,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全力追杀!一个不留!“李秀成下了命令。
于是,大清国的悲剧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僧格林沁所部一万多铁骑全部被歼灭。僧格林沁本人被乱枪打死,头颅被割掉,挂在城墙之上三天三夜。
僧格林沁的覆灭对于清廷的打击,就像1860年江南大营被太平军攻破,和春等部全军覆没一样沉重。一直以来,僧格林沁的蒙古铁骑,都被清廷视作抗衡湘淮军、阻止湘淮军势力北进的重要力量。然而现在,这支力量灰飞烟灭了,清廷怎能不忧虑!
而且,李秀成灭了僧格林沁的蒙古铁骑后,声威大振,挥师继续北上,一路势如破竹,大有攻到北京之势。
自僧格林沁覆灭后,清廷非常担心捻军会乘胜攻打直隶,甚至兵临北京城下。这时候的清廷,非常需要一位德高望重而且久经战阵的重臣出任剿捻总指挥,指挥这些部队将捻军镇压下去。
慈禧无奈,只得和曾家妥协,他和恭亲王商议后,决定封曾国藩为吴王,不必再裁撤湘军和淮军,北上剿捻。
曾纪泽这时已经按照此前的计划,控制了湖南和湖北,他此时趁机跟清廷谈条件。
曾国藩在曾纪泽的建议下,仍然以各种借口推迟行程。他向清廷提出,必须先训练出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部队,才能与捻军的骑兵对抗,同时还必须兴办一支黄河水师,这些都需要至少半年时间。
清廷被迫无奈,只得求和。朝廷派了崇厚来求和,他投降的功底非同一般,不久就答应了曾纪泽的全部裂土封王的条件:包括册封曾国藩为吴王,对湘军实际控制的两广、江苏、江西、福建、湖南、湖北、浙江等八省划为邦国领地,曾国藩对這八省有驻军和人事权等。曾家的吴国和清廷类似于美利坚的南方和北方的关系,不过保持和平。
曾纪泽的战略,是先统一南方诸省,休养百姓,恢复生产重建,同时,倾尽全力发展洋务,殖产业、开矿山、炼铜铁、办工厂、产丝布、造枪炮、兴教育、建学校,如此,先复兴南方,待时机成熟,便可挥师北伐,扫灭满清,必如摧枯拉朽一般。
曾纪泽的战略,正合曾国藩的心意,就他而言,当初不愿称帝的原因之一,就是江南战乱已久,黎民百姓饱受灾祸,再起兵戈,必使天下苍生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于心不忍。
曾纪泽提出休养生息的计划,曾国藩同意。而且这时候曾国藩对办洋务不再抵触,通过安庆军械局和江南制造厂,他也想大力办洋务,持开明态度。
曾纪泽提议让他的江苏省成为一个洋务的试点省,有异议的洋务,都可先在江苏试行,如果效果明显,便在南方诸省推广,如若试点不好,就不办了。
曾纪泽提出这个意见,是因为很多人,对外国文化和东西还是持有抵制或保守的态度。比如曾国荃,自然巴不得能把每一分能用的银子全投入了造枪造炮之中,至于办产业、兴教育,在他眼中看来,实在是浪费时间和金钱。而曾纪泽知道中国没有更多停步不前的时间,必须抓住每一天奋起直追世界发展的脚步。所以他想先使自己所辖的江苏省综合实力率先升起来。
曾国藩同意曾纪泽提出的定国战略,立即施行。
而清廷见曾国藩迟迟拖着不北上,便提出调左宗棠的楚军北上剿捻。
对于放不放左宗棠的楚军北上,曾国荃和曾国藩的意见不一致。
曾国荃说:“我们既然要平定江南,臣弟以为当立即拿左宗棠开刀。左宗棠忘恩负义,当年清廷要杀他,要不是大哥收留,还让他自立门户,他能有今天?此前我们三次派人叫他入南京,可这姓左的连个屁也没有,分明就是不想归顺我们,臣弟的大军和淮军已经逼近湖州,一个月之内,我们可以拿左宗棠的脑袋来见,正好让南方那些有异心的汉人看看我们的实力。”
曾国藩抚须道:“左宗棠素来心高气傲,当年在我幕下时,便多有不服,要此人诚心归顺,确实不容易啊。不过这左宗棠乃当世奇才,又是湘军大将,若是同室操戈,难免让人寒心。”
“左宗棠虽有些才华,但江南人才济济,只要善于发掘,像左宗棠这样地人才自是数不胜数。”在对待左宗棠之事上,曾纪泽与曾国荃站在了同一立场:“左宗棠据拥兵五六万,据浙江财赋之地,他的楚军又多装备有洋枪洋炮,且他军中还有不少外国雇佣军相助,实力绝不可小视,若放他去清廷,等于放虎归山。”
“若是给左宗棠得到了洋人的支持,这块骨头咱们就不好啃了,再给他在浙江站稳脚根,那就相当于在吴国的头顶悬了一把利刃。咱们也不用再跟他客气,迅速发兵灭了他便是。”曾国荃说。
“哼,你们以为左宗棠是那么好对付吗?”曾国藩说:“更何况,现在朝廷和我们已经和解,我们师出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