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超解决了驻守集贤关外赤岗岭的刘玱琳部,接下来曾国荃就该表现了,他决定解决菱湖北岸的太平军十三垒和南岸五垒,这里有陈玉成留下的一万人。
而菱湖北岸十三垒与南岸五垒互通声气,南岸五垒又与安庆北门石垒互为犄角,相互声援,这条垒链,安庆与外界最后的交通线和补给线,曾国荃有两万人,他决定主动进攻,不仅要干掉菱湖南岸和北岸的堡垒,还要拿下安庆北门,尽早拿下安庆。
曾国荃的作战计划得到了曾国藩的支持,他下令杨载福的水师全力配合曾国荃,封锁菱湖湖面。
对付太平军的连环守垒法,曾国荃决定还是用老办法:挖壕沟,打硬仗。
曾国荃一边命吉字营日夜施工,开挖内外两条深壕,将北岸十三垒包围隔离,一边将营垒延伸到安庆北门,切断安庆城内外的联系,以便将城外十八垒各个击破。
曾国荃的吉字营战斗力也很强,而且人数上有优势,经过两天一夜的大战,菱湖南岸五垒太平军伤亡过半,便被迫撤到安庆城内,菱湖北岸十三垒的数千太平军更加孤立,加上弹尽粮绝,处境十分艰难。
北岸十三垒中的太平军已经得知赤岗岭上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突围出营垒,陆路已经被曾铁桶的湘军封锁,他们只有游过菱湖跑回安庆城里。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安徽也没什么工业污染,菱湖的湖面澄清平静,看起来水也不深,水里面丛丛菱叶随波起,一些会水的太平军盼望着能快些游到对岸逃生。
那天风高月黑,太平军悄悄跑出石垒,准备游到安庆城里。但好几千人的集体夜游,动静可不小,有一些士兵来自广西山区,根本不熟悉水性,跳进湖里咕咚几下就沉底了,大喊救命。
刚开始,有一些太平军士兵假装是鸭子在叫,但很快,湘军的水师巡逻队就发现异常。
早就接到曾国藩手令的杨载福下令:“马上开炮!”
“轰隆隆!”
顿时,湖面上便立即就响起隆隆的炮声,炸雷一般,可怜在湖水中奋力游动的太平军都成了湘军水师大炮的移动靶,水面上登时漂起密密麻麻的尸体,迷茫的夜色中隐约可见湖面上泛着血腥的红色。不少尸体浮到水面上,跟被炸死的鱼儿一眼漂浮。
曾国荃接到杨载福派人送来的情报,知道石垒里的太平军很多已经跑了,他马上下令吉字营发动强攻,“一举聚歼北岸十三垒的长毛贼“。
“杀!”在湘军吉字营的强攻下,正准备接着跳水的几千名太平军,被湖中那些漂荡的同伴们的尸体摧毁了抵抗意志和侥幸逃生的念头,纷纷向湘军缴械投降。
一下子俘虏了三四千人,全部杀掉的话,曾国荃也是读书明理的人,内心一下子无法接受。曾国荃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毕竟几千人一顿饭就要吃掉很多军粮,而且杀人越货是土匪的勾当,他写信请示曾国藩杀还是不杀。
曾国藩此时的大营里也已经快没军粮了,他回信说:“你为大将,现已独立带兵,自然要以杀贼为志,何惧杀人多?切勿因为一时之仁,坏了拿下安庆的大事。”
曾国荃恼怒这些太平军见了棺材才落泪,又得到了曾国藩的明确指示,于是照搬鲍超对待赤岗岭太平军的做法,将这几千名太平军集体杀害,一时间安庆城外冤魂遍野。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盛夏的风都是酷热的。
这是曾国荃第一次杀这么多的俘虏,看着太平俘虏一个个如被砍头,血流成河,他也感觉很无奈,大热天的,额头上却直冒冷汗,感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晚上,曾国荃还做起了噩梦,他只好用做大事来安慰自己,毕竟拿下安庆才是他的大事。
安庆城里的太平军见投降不成,更加拼命守城,太平军安庆守将叶芸莱在安庆城北门外增加三垒,对阵曾国荃部。
但是,菱湖北岸十三垒被摧毁后,一万将士含冤而死,陈玉成带着六千人的队伍还被多隆阿一路追杀,狼狈不堪。无法回救安庆,安庆北门便成了安庆最后一道屏障,也是双方争夺的最后焦点。
太平军见曾国荃的湘军杀俘如麻,一个个死战,曾国荃的吉字营久攻不下,伤亡也很大,很是郁闷烦躁。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关键时刻,一个叫做孙云锦的桐城读书人向他献计,说有一个计谋可以保证攻破安庆北门。
“带他来见本帅!”曾国荃命亲兵将孙云锦带来大帐之中。
“曾大帅,久仰大名。孙某特来道贺!”孙云锦一身青衫,见了曾国荃,不卑不亢地说。
“道贺?本帅何喜之有?”曾国荃问道。
孙云锦说:“将军攻下安庆,指日可待。”
曾国荃道:“拿下安庆还是拿下安庆北门再说吧。快说,你有何妙计拿下北门?如果有效,本帅就赏你五百两白银!若是浪费时间,就休怪军法处置。”
“我不要你一分钱。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若不然,我宁死不会说的。”孙云锦大义凛然地回答。
“好!”曾国荃道:“难得你不贪财,看来还真是个读书人。说吧,有什么条件?”
孙云锦说:“要你保程学启和安庆百姓的性命。他们都是无辜的,受长毛胁迫,城里已经没有粮食,人吃人的事情都发生了。将军要是攻入安庆,切勿伤害百姓。”
曾国荃说:“这个自然。湘军一向爱民如子,对老百姓秋毫无犯。”
孙云锦说:“口说无凭,将军能否立个字据!”
曾国荃有些不高兴,道:“你这个狂生,军中岂会有戏言?”
曾国荃答应孙云锦不杀安庆百姓,孙云锦给曾国藩献了夺门之计,对曾国荃说:”北门最后三垒的守将程学启,和在下是同乡好友,祖籍都在舒城,世代居住在皖西地区,都是以务农为生。程学启的童年生活非常悲惨,从小就成了一个没人管的孤儿,饿肚子那是家常便饭。族人程惟栋的母亲是个好心人,见这个孩子太可怜,便将他领回家中将其抚养成人。”
“那又如何?”曾国荃问道:“你能去劝降他么?”
孙云锦说:“不能,长毛有恩于程学启。他虽出身农家,可舞枪弄棒才是他的最爱,八年前他参军成了一名绿营兵,做到千夫长,镇守庐州西门,却很不幸地做了俘虏。陈玉成没有杀他,重用了他,还让他带兵协助叶芸莱镇守安庆,并被封为弼天豫。叶芸莱倚重他,甚至还特以自己妻妹舒城高崇善次女配之为妻,笼络程学启以为心腹,与他做了连襟。大帅围攻安庆后,北门成了唯一与外界交通的通道,为了维系这个最后的生命线,叶芸莱把镇守北门外三座石垒的重任交给了程学启。程学启就带着从家乡桐城招来的五百精兵守北门。”
“才五百人?我以为北门三垒至少有三千人呢。这程学启果然是将才。”曾国荃道,“不过你说了半天,不能去劝降,有什么用?”
孙云锦说:“将军可绑架程学启的养母,也就是程惟栋的母亲,他们都在桐城。程学启很孝顺。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从小抚养他长大的养母。程学启感激程母的养育之恩,一直对她言听计从,从来不敢有丝毫忤逆。”
“我们刚做了土匪,没想到又要去做强盗,只能盼着这仗早日打完!”曾国荃心里苦笑,和弟弟曾国葆一商量,觉得此方法或许可行,反正一时难以攻下安庆北门,干脆死马当活马医。
“来人。”曾国荃下令十来名亲兵,跟孙云锦去桐城把程惟栋母子抓来湘军大营,以便威胁程母前去劝降程学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