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浓荫蔽日,却又地势徒峭的丛林中,夏候光河全身都披着一层绿色的伪装网,静静趴在一棵大树上,用他在群山中练就的,犹如鹰隼般敏锐的双眼,居高临下监视着方圆几公里范围内的一草一木,哪怕只是风吹草动,也不可能逃过他这位从神农架群山中成长起来的武学高手的眼睛。其他中国参赛队员,以两人一组,据守在各个火力防御圈。
战侠歌就蹲在这个防御圈内部一块稍稍平坦的土地上,他在地上铺开了一张自已新手绘制的岛屿地形图,这是一份比“蓝盾”军事竞赛组委会手中的地图,更详细更准确,也更具有军事价值的地图。其实到了今天,这份地图上的任务一个标高,任务一种特殊地形,战侠歌这位特种部队队长,都已经可以倒背如流,现在这份地图最大的作用,就是变成了战侠歌手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棋盘,在它上面看似随意摆设的三十二枚小石子,就代表正在参加这次参加军事对抗赛的三十二支世界最精锐特种部队。
耳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不用抬头,战侠歌也知道,是赵剑平、严峻这两个和他一起训练,一起走上俄罗斯战场,又一起接受上级命令来参加军事竞赛的兄弟。而跟着他们身边,脚步声稍稍沉重一点的那个同伴,应该是他们这支参赛队伍的副队长东大。
三名中国参赛队队员,站在他们的队长战侠歌面前,过了很久,却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只是静静的望着战侠歌,看着他左手抓着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右手象下围棋一样,慢慢挪动地图上的三十二枚石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战侠歌手中那一枚代表中国特种部队的石子。又迂回转折的从三十二枚石子地包抄中杀出重围,战侠歌才轻轻吁出一口长气。站在他身边的三名中国参赛队员都知道,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的所有可能生地战斗,甚至是突事件,都已经在战侠歌地大脑中,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推演。
战侠歌收起地上那份经过防水处理的地图,轻轻扫了一眼站在他面前太长时间的三名战友和兄弟,道:“有什么事,说吧。”
严峻把一只高倍望远镜递到了战侠歌的手里,道:“队长你最好找一个位置,去看一看赛场院的方向。”
当战侠歌爬上一棵参天大树,架起手听高倍军用望远镜时,一丝骄傲的微笑,一丝无悔此生的洒脱笑意,忍不住从战侠歌的嘴角扬起。因为他看到一面红旗,一面中国的五星红旗,正在一根纵观整个岛屿,最高、最长、最粗、最骄傲、最显得一览众山小地旗杆上,骄傲的扬起了自已的飘逸,扬起了她的炽热与尊严!
比赛还没有结束。在那根代表着“蓝盾”军事体育竞赛中,含金量最高的比赛胜利者位置上,就扬起了中国的五星红旗!虽然这面五星红旗,只升起了半旗,但是纵然如此,它已经比所有的旗帜飘得更高,扬得更烈!
战侠歌知道,距离旗杆最后的那一段路,是“蓝盾”军事体育竞赛组委会。留给他们这群胜利者,彰显自已武勋与光荣而留下的距离!只有真正的胜利者,才有资格站在代表世界某种领域最巅峰地屋脊上,升起自已母亲地标志!
怪不得今天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那些特种部队的身影,原来比赛还没有结束,大赛组委会就已经裁定了最后的胜利者,并迫不及待的升起了胜利的旗帜,这绝对是一史无前例的事件!那三十一支号称世界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他们承队也罢,否认也罢,他们心悦诚服也罢,他们恨得咬牙切齿也罢,无论如何,在战侠歌的带领下能够在六十四天中,不断给予他们重创,一次次突出重围地中国特种部队,就是天下第一!
战侠歌慢慢爬下了那棵大树,望着早已经等着他下达最后命令的三位兄弟,战侠歌一字一顿的道:“我命令……继续战斗!”
严峻、赵剑平和东大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真的不明白,“蓝盾”军事体育竞赛组委会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为什么战侠歌还一定要继续进行这场取得了最后胜利,再进行下去也不会有其它实际意义的比赛。
“我们已经在三十一支世界最精锐特种部队的追剿下,支撑了六十四天了!以军人的身份来说,我们已经做得足够好,做得够多,我们现在已经可以昂挺胸的走出去,接受鲜花和欢呼了!”
战侠歌的目光,从面前的三个兄弟脸上缓缓掠过,他伸出手搭到了严峻身上,战侠歌只觉得抓到手里的就是一把骨头,看着眼前几个只过了两个多月,就瘦得快不样,却依然努力挺直了自已胸膛的兄弟,战侠歌觉得鼻子突然一酸。
战侠歌望着身已身上的军装,看着手中的自动步枪,他缓缓拔出了自已的虎牙格斗军刀。几年过去了,这把虎牙格斗军刀,依然锋利,甫一出鞘就一种森森然的杀气,战侠歌用留恋的眼神,望着这个曾经陪伴他纵横天下饮尽敌寇热血的战斗伙伴,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可是,这大概已经是我最后一次,穿着军装拿着武器,带着最可信赖的兄弟,去为了胜利和军人的荣誉而战斗了。”
“我……”战侠歌低声道:“我舍不得离开军营,我舍不得离开你们!”
赵剑平、严峻、东大三个人的身体都狠狠一颤,他们都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望着他们最尊敬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他们面前一直可以顶天立地,一直可以用淡定从容的态度,面对一切挑战的英雄,身上竟然扬起了一种英雄莫路,鹰隼折翼的悲哀。
“我们都知道,军人就应该是国这手里一把可以斩尽万里尘埃的剑!而身为军人。身为国家手中保家卫国的武器。我们在执行任务时,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可以有自已的思想,可以不理解,但是……必须服从!”
战侠歌高高昂起了头,他聆听着微风划过树梢的沙沙声,他呼吸着这片纯粹地自然气息,他贪婪地将这片风,这座山,那片密林,那一潭水,都深深地锥刻进自已的记忆最深处,他轻声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指挥官,会喜欢一个随时可能给他制造出一些大麻烦,随时会违抗命令阳奉阴违,甚至是自作主张的下属,每一个行业,每个领域都有自已的规则,这其中的弹性或大或小,但是都有一条绝不允许跨越的底线。我的行为。已经过了任何一位指挥官容忍的底线。在这次比赛结束后,我……可能要退伍了。”
赵剑平目瞪口呆。
严峻目瞪口呆。
东大目瞪口呆。
他们三个人心里都转动着一个相同的想法:“不可能!”
……
“你们知道吗,在带领你们参加这次‘蓝盾’军事体育竞赛之前,我这个队长接到地命令,是要执行‘中庸之道’,比赛的结果,即不能输得太厉害,丢了我们泱泱大国的面子和风范。也不能赢得太显眼,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借机再鼓吹什么中国武力威胁论。结果我带着一支来自五湖四海的参赛队伍,在训练营的时候,就开始连连失利,到了第一轮比赛时,我们尝到了三连败的战迹,当里我虽然是在笑,其实心里已经快来闷得爆炸了!”
“我这辈子,还没有尝到过这样的惨败!”战侠歌咬着牙,道:“输的滋味,真难受!”
战侠歌突然拼尽全力,把手中地虎牙格斗军刀狠狠剌进身边地大树树身里,他厉身叫道:“我们是一支东拼西凑组合起来的杂牌军,我们想在全世界最精锐特种部队云集的军事竞赛中,取得胜利,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自已变成一把刀!一把宁折不弯,甫一出鞘就带着鬼哭神泣千军易僻惨烈杀气的刀!”
“在我的心里,真正的军人,不是演员,不是政客,不是一群天天念着之乎者也,说什么增一分则长,短一分则矮,追求中庸之道,讲究趋吉避凶的穷丁酸儒。身为军人,身为国家悉心培养出来的合法暴力机器,我们就要是一群被胜利和鲜血不断滋养,遇到敌人就会嗥嗥叫着扑上去,用最狂野气势,把所有敌人瞬间撕裂成无数碎块地猛虎,战虎,疯虎!!!”
战侠歌的眼晴里猛然爆射出比太阳更炽热的光彩,他昂然道:“当我决定开始抗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完了!但是我不后悔,我宁可赔上我的未来,赔上我最珍视的这身军装,我也要让我们这批中国最精锐的职业军人,保留住我们先辈在浴血抗战中,磨砾出来的猛虎之威!在我颠狂之气一再不可收拾的时候,我就对自已说,在我离开这个赛场,脱下这身军装之前,我要带领你们在比赛场上,把我知道的,我学会的,我从战场上自已领悟的所有军事技术,完完全全的挥出来!就算我要走,我也要把这些东西在军营里,薪火相传!”
战侠歌双眼中涌出海一样的深情,他看着眼前这几个兄弟,温声道:“我有绝对的信心确认,在未来的岁月里,你们十一个人在军事领域里创造的成就,要比我一个人出色一百倍!”
泪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涌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双眼,他们都痴痴的望着战侠歌,在泪眼模糊中,战侠歌那伟岸如山的沉稳身躯,在一片片晶莹的水光中,不断变幻折射,当一缕阳光终于侥幸穿过那不断挥舞的树梢,倾洒到战侠歌的身上时,他看起来就象是一个披着七彩霞衣的九天战神,全身都散着一种无形的,却让人如些心潮澎湃的浩然正气。
战侠歌的目光带着绝对地局限性。也许是不愿意去学习,也许想拥有最强横的武力,就必须集中自已所有的感情,所有地意志。所有地专注力,他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所以他没有纵观全局,把握天下大势的能力。
战侠歌有的,只是在局部战场上,以身作则,能够激起所有士兵不屈、不服、纵死不悔战斗火焰,带领所有兄弟瞬间打出破釜沉舟最惨烈一击,扭转局部战场,火一样光芒四射的!
“在这个岛屿中,有着除了雪山之外,几乎能涵盖所有特种作战的二十七个特殊战斗地形。”
战侠歌张开自已的双手,在这一刻他就象是把整个岛屿都揽进了自已的怀里,他放声道:“我已经带领你们,和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特种部队,在二十二个特殊地形中,进行了最激烈的特种对抗战!我知道你们都很累了,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休息,都需要干燥而温暖的床铺来放松你们太过紧绷地神经,需要可口地食物来恢复体力。但是,我请求你们。请你们再多给我十天时间,让我可以带领你们,打完最后五种地形。我请求你们,可以牢牢记住这一场场战斗,我请求你们,将这一场场战斗中获得的最宝贵的经验,在我们的军队中,在我们经历了太长时间的和平,已经忘记了血腥滋味的军人中间薪水相传!”
“无论将来,我们中国要面对的是长久的和平,还是必须重新面对战火的洗礼,我们军人绝对不能随波逐流,我们必须做好随时面对战斗,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面对这三名并肩战斗地兄弟、同伴、战侠歌猛然弯下了他宁折不屈地腰,他放声叫道:“我拜托你们了!”
呆了,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因为爱国,所以战侠歌抗命。
因为太忠实于军人这个职业,所以战侠歌,以赌上了自已的军事生涯为代价,去搏取军人最基本的尊严。
这其中的对错是非,又有谁能去评判?!
在树林的某一个角落,响起了轻微的抽泣声。
是沈韵彤!
这个在队伍中官职最高的女军人,这位在中国海军女子海军6战队中,担任两栖侦察队长地最出色女军人,脸上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从一片隐蔽的灌木丛中走出来。她走到战侠歌的面前,她抬起头,她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痴痴的望着眼前这个昂然屹立,瞬间就能让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为之彻底沉沦为之臣服的最出色男人,她突然“哇”得一声,再也无法自已的扑进了战侠歌的怀里。
“不哭,不哭……沈韵彤在我的心里,就是一个英姿飒爽刚气逼人的女孩,你哭起来,还真的让我不认识了呢。”
真的,如果没有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希望,如果没有走进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的大门,如果没有经历了那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战侠歌就是一个最温柔最体贴的情人,他在沈韵彤的耳边轻声哄劝,他用对待妹妹式的温柔,轻轻拍打着沈韵彤的肩膀,将他的沉稳,他的宽厚,他那种虽千万人,吾独矣的张扬与从容,一点点灌输进沈韵彤的身体里。
沈韵彤躲在战侠歌的怀里,她不停的哭,连她自已都不知道,原来她竟然有这么多,多得似乎根本无法倾泄干净的泪水,连她自己都有不知道,原来她也有这么软弱,这么渴望得到安慰,这么喜欢被人呵护的时候。她知道,她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忘记战侠歌这个人,再也不可能忘记战侠歌这样宽厚,可以为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支撑起一片蓝天的胸膛。
周围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战侠歌略略扫视了一眼,竟然所有中国参赛队的队员,都两眼红的出现在他的身边。
“你们为什么不坚守岗位,如果在这个时候,敌人摸过来,我们就要被一锅端掉了……”说到这里,战侠歌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苦笑道:“对啊,大赛组委会已经在赛场上挂起了我们的国旗,承认了我们的胜利,那三十一支特种部队,正在等着我们放弃这场比赛,他们已经不会再主动攻击我们了。”
“对不起,班长大哥。”严峻举起了自己身上那台大功率军用卫星通讯电话,在这个时候,严峻根本不敢面对战侠歌的双眼,他低下头,轻声道:“这部电话一直开着,我们刚才交谈的所有话,不但传到了我们队伍中每一个队员的通讯器时,更直接传回了我们的学校。”
战侠歌猛然瞪大了双眼。
在万里之外的李向商校攻命令道:“严峻,把电话给战侠歌,我有话要对他说。”
“战侠歌,如果生逢乱世,你一定能成为一个最出色的军人,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战斗英雄。在那个最缺乏战争人才的时候,就算你有再多的缺点,也能被上级不断容忍,但是很可惜……现在是和平年代。”
战侠歌苦涩的道:“我知道,在和平年代,军人以遵守纪律为守要准则,在我们身上,只要无过就是功,哪怕我们天天无所事是,只要能愿消耗时间,也能按部就班的升职加薪。”
李向商校长沉声道:“战侠歌你是我亲自征召入伍的军人,你的个性你的要强,早在那次负重长跑中,我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即然你已经有了面对最严厉惩罚的觉悟,我这个校长就不用多说了,这最后的一战,你就按照自已的计划,放手去做吧!”
“校长,我这个四处惹事生非的学生,给您带了太多的麻烦,对不起了!”
“校长,谢谢!谢谢您能给我这最后一战的机会,谢谢您能放纵我这最后一回!”
“校长……”
说到这里,战侠歌的声音都在颤,就是李向商这个男人,把一扇前所未闻的大门向他敞开,就是李向商这个男人,亲自送他离开了仅仅呆了几天的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就是李向商这个男人,亲自赶到了南海舰队基地,等街他的回心转意,就是李向商这个男人,见证了他在第五特殊部队一步步成长一点点成熟的历程,到了今天,也是李向商这个男人,最终决定了他军事生涯的终结。
回想着和李向商相处的点点滴滴,加想着让自已的生活远离平凡的军事舞台,战侠歌慢慢挺直了自己的胸膛,猛然狂叫道:“再见!”
“哗啦……”
战侠歌竟然将手中的大功率军用不着卫星通讯电话,狠狠砸到一块坚硬的岩石上,造价不菲的第五特殊部队专用大功率卫星通讯电话,被他摔得四分五裂,各种零件,被摔碎的液晶显示屏玻璃片,纷纷扬扬的飞洒到方圆十几米的各个角落。
到了这个时候,战侠歌就是一头了疯,了颠,再不受控制,为了人生最后一战,而倾尽一切力量的疯虎。在这个时候,战侠歌痛极反笑,他的全身涌起了一种痛苦的快感,无论他的将来如何,至少他已经活过,爱过,恨过,他已经在世界舞台上,用自己的双手,支撑起了一片蓝天!
战侠歌伸手指着“蓝盾”军事竞赛基地的方向,嘶声叫道:“他们认为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我要你们和我一起,用事实告诉他们,不,这场战斗还在继续进行!即然他们已经放弃了主动进攻,这一次,就要我们来扮演一次猎人的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