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菊社对面的巷口,九猴儿和身边几个伶俐些的小兄弟眼瞅着克林德进了菊社、再又从菊社里面出来,九猴儿立马起身跟了上去。冰@火!中文而在九猴儿身后不远的地方,另外两个伶俐些的小兄弟也缀在了九猴儿身后,不远不近地做起了盯梢的勾当。
就从夏侯瑛荷给相有豹打了那些针药之后,在议事屋子里大致说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夏侯瑛荷不仅写出了能治相有豹那急病的药名,捎带手的还琢磨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盯死了菊社里往来的人物!
照着夏侯瑛荷的说话,既然菊社里面的人能找上拍花子的人散播这种病毒,可那拍花子的人物却又叫相有豹等人来了个一锅端,那菊社里头的人肯定还得想法子接着把这病毒给散播出去。
只要盯住了菊社里往来的人物,那没准......
也就能从那些人身上寻出来能治相有豹这病的药?
这主意一出来,不光是在这事情上对夏侯瑛荷言听计从的纳九爷,就连积年走江湖的严旭也都连声叫好。
而这盯人的买卖勾当,自然就交给了九猴儿和另外几个伶俐些的小徒弟。
现如今年景不好,街面上讨吃求活的孩子到处都是。尤其像是九猴儿这么个年纪的半大孩子,从来都是在四九城街面上胡乱逛游。能凑巧寻着打短工换口饭吃的零活儿最好,实在不行也就只能当个伸手大将军,四九城里街面上走着的人物,只怕是老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压根都不会对九猴儿这样的半大孩子多瞅上一眼!
眼瞅着克林德出了菊社的大门就上了辆黄包车,九猴儿脚底下加了几分气力,顿时追上了那辆黄包车。推着那辆黄包车在街面上奔跑起来。
骤然间觉着自己拉着的黄包车一轻,扭头瞅了瞅穿得破破烂烂、一脑袋头发也沾泥带土的九猴儿,拉车的黄包车夫却也是没多说话,只是叹息着加紧了脚步.......
四九城里面没了活命着落的孩子多。有瞧见了黄包车夫拉车上坡的,立马就能窜过来搭把手。运气好了,那坐着黄包车的主儿一高兴,也就能扔几个大子儿给那些帮忙推车的半大孩子买口吃的吊命。运气不好了。那帮手推车的孩子也只能可怜巴巴地瞧着拉车的黄包车夫,盼着那黄包车夫能行行好,把自己带着充饥的粗面窝头掰一块给自己。
但更多的时候,就连那些黄包车车夫也只能一咬牙、一闭眼。硬着心肠拉着空车从那些饿得摇摇晃晃的孩子身边走开.......
不是不想给,实在是自己身上也就带着半拉粗面窝头,家里头还好几张嘴等着自己挣几个力钱吃饭活命。给了这些孩子一口。那自己家孩子就得少吃一口。就这年景。一口吃的没准就是一条命啊!
估摸着也是觉着黄包车跑得轻快了些,克林德侧过脑袋瞧了瞧正在卖力推车的九猴儿,伸手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十字,也就从口袋里摸出了几个大子儿,朝着地上扔了过去。
在四九城里厮混了十年光景,克林德就算说不上是中国通,可也早算得上是个北平通了。但凡是见着了这种帮着推车的半大孩子。几个大子儿朝着地上扔过去,那推车的半大孩子立马就能趴在地上捡拾。有时候撞见几个半大孩子扎了堆,那没准就能为了多抢到一个大子儿打了起来。
就这样的情形,克林德从来都是喜闻乐见——这就像是自己养在德国家中的那几条小猎狗一般,从阳台上扔下去一根骨头,立马就能瞧见那些小猎狗撒着欢儿上去争抢,着实算得上是件能叫人心情愉悦的乐事!
眼瞅着克林德扔下来几个大子儿,九猴儿熟门熟路地撒开了推在黄包车上的巴掌,趴到了地上飞快地捡起了那几个大子儿,却又重新追上了克林德坐着的那辆黄包车,更加卖力地推起了车子。
再次扭头看了看卖力推车的九猴儿,克林德倒是很有些意外地皱起了眉头!
就这些个靠着推车求人赏几个大子儿的半大孩子,从来都是拿了赏钱之后,立马就捧着那几个大子儿奔了离着最近的吃食摊儿,要不就是换上一辆黄包车去寻下一份赏钱,可还真没见过得了赏钱之后,还要把黄包车一路推到地头的主儿?
带着几分好奇,克林德再次从口袋里摸出了几个大子儿扔到了地上,口中也是朝着九猴儿扬声叫道:“拿去买食物!”
依旧是麻利地捡起了克林德扔下来的几个大子儿,九猴儿再次追上了克林德坐着的黄包车,扯着嗓门朝着克林德吆喝起来:“谢过这位洋大人赏了!”
索性侧过了身子,克林德饶有兴趣地看着继续卖力推车的九猴儿:“为什么你不去买食物?你不饿么?”
脚底下加紧奔跑着,九猴儿却是朝着克林德连连摇头:“饿.......可活儿还没干完,不能拿钱不干活儿!”
扭头看了看下了十成气力推车的九猴儿,拉车的黄包车夫也有几分意外地开口笑道:“嘿......这还头一回见着个实心眼的孩子!得了,帮着我把车推到崇文门外善堂,我管你半拉窝头!”
拉扯着嗓门,九猴儿朝着那黄包车夫吆喝起来:“谢谢这位大爷赏了.......”
嘿嘿闷笑着,那拉车的黄包车夫听着九猴儿那拉扯着腔调的道谢声,禁不住边跑边笑道:“人家洋大人给你那些个大子儿,换你一声谢谢。我答应你半拉窝头,也换你一声谢谢!你这孩子.......倒是识数不识数了?”
刻意装成了一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九猴儿断断续续地回应着黄包车夫的问话:“洋大人......赏给我钱,是叫我买吃的活......活命。您赏我窝头,也是叫......我吃了活命!这道理路数都是.......都是一样的,都得谢谢!”
耳听着九猴儿那语不成句的絮叨,克林德倒是来了精神,再次伸手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十字:“无论早或迟。来到我主的葡萄园中劳作者,都将得到饱食!我的孩子,虽然你生长在这个蛮荒的国度,但上帝从来都不会遗忘任何一个呼唤他名字的信徒!”
像是全然没听懂克林德的话语。九猴儿只是闷声不吭地推车疾跑。反倒是那拉车的黄包车夫,也许是听过四九城里那些到处逛游的洋人唠叨过相同的话题,扭头朝着九猴儿笑道:“没听出来不是?这是洋大人在夸你呢!脚底下加把劲,没准到了地头。这位洋大人还得看赏?”
谈笑之间,脚底下跑得飞快的黄包车夫已然把车拉到了崇文门外的善堂门前。伸手从克林德手里头接过车钱,那黄包车夫倒也是言而有信,伸手从自己怀里摸出来个窝头。掰了一半递到了九猴儿的手里。
瞧着九猴儿一迭声地向那黄包车夫道谢后、狼吞虎咽地把那半拉窝头塞进了嘴里,克林德却是很有些欣赏地看着九猴儿,微微点了点头。
与方才见面的左之助胜政相比。哪怕是个在北平城街头要饭求生的乞丐。也比他懂得什么是契约精神,更比明白怎样才叫做有始有终!
伸手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十字,克林德朝着刚刚把那半拉窝头吃了个干净的九猴儿说道:“我的孩子,你在北平城里还有其他的亲人么?”
把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九猴儿一迭声地朝着克林德应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四九城里我就一个囫囵人!”
微微点了点头,克林德回手指了指身后善堂的大门:“那么......在我的善堂中充当一名杂役。你是否愿意呢?”
都不等九猴儿答话,那重新把半拉窝头揣回了怀里的黄包车夫已然朝着九猴儿叫嚷起来:“我说这孩子,你今儿这可是走了鸿运了!进了这善堂里头干个杂役,你怎么着也能混个吃喝不愁了不是?还不赶紧答应了?!”
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气惊呆了一般,九猴儿眨巴着眼睛,老半天才朝着微微抬着下巴、拿着眼睛余光看着自己的克林德连连点头:“我乐意!这位洋大人,我乐意啊.........”
满意地看着对自己连连点头、满脸都是激动神色的九猴儿,克林德回头朝着善堂的大门走去,朝着一个迎着自己走来的德国手下用德语低声说道:“把这个新来的小家伙弄干净,再给他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疾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一个月以内,他的身体就能承受我们给他服用的那些药物!”
看了看跟在克林德身后、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九猴儿,克林德手下的那个德国人微微点了点头,同样用德语低声应道:“如果这个小家伙身上没有旁的疾病,那么他会是个很不错的实验材料。您知道,这些中国的流浪儿大多是因为营养不良而导致身体虚弱,但他们的胃口却好得出奇,恢复能力也相当不错。只要提供能让他们吃饱的食物,再加上适当的沐浴和适当的运动,他们会飞快的长成我们需要的.......实验材料!”
赞同地微一点头,克林德轻轻地吁了口气:“有时候,我甚至有了爱上这个地方的感觉——无拘无束,花上极小的代价就能为所欲为!噢.......那几个没能挺过上一次药物试验的小家伙,处置好了么?”
比划了个只有几个德国人才能看懂的手势,克林德的手下愈发压低了嗓门:“已经装箱密封,今晚就送出城去进行焚烧,我会亲自处置这件事情,您大可放心!”
满意地微笑着,克林德扭头朝着九猴儿笑道:“好了,我的孩子,现在让我们先去除你身上的.......噢,你身上的是个虱子窝么?脱了你的衣服,然后去洗个澡。在你弄干净了自己之后,我们有热腾腾的肉汤,还有新鲜出炉的面包,足够填饱你那从来都没充实过的胃口!”
呲着一口白牙,九猴儿恭顺地傻笑着低下了头:“都听您的,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