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将夜离脱口而出,湖蓝色的眼睛瞬间迸发了亮光,似乎又燃起了希望,“你身上的光太过耀眼,我想永远留在身边。”
一滴泪顺着墨卿浅的眼角缓缓滑落,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看不懂,在这一刻,她的内心究竟是喜悦还是悲伤?
她该指责他说谎的,她满身狼狈,满眼枯槁,随意所见的地方,除了黑暗就再无其他,她的身上又怎么会有光?
神的光辉普洒,而她隐在阴暗角落,不敢走出,怕玷污了神的光明圣洁,而被打入万丈深渊。
可对上那样一双真诚的眼睛,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相信,只是总不能用自己晦暗的心,却揣度,怀疑心有暖阳,眼有星光的人吧。
将夜离喉结不安地滚动了一下,红着眼擦拭着墨卿浅脸上的泪痕,见她没有躲避,不由喜从中来。
他说:“我希望小卿卿能幸福,即便不是我给你的幸福,可我现在还没有那么伟大,”他顿了下,看着墨卿浅的眸子熠熠生辉,“我还是希望,小卿卿的幸福会是我给的。”
他眼里的光太过耀眼,墨卿浅避开眼,不敢再去看。她怕她会心软,那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她好不容易才撑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墨卿浅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狠下心,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沉寂在黑暗中的荒芜之地。
她的太阳可不能被她拽进这无尽的深渊里。
他得是她的救赎。
“将夜离,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了。”
“我知道啊,”将夜离笑得没心没肺,“所以,我正在让小卿卿重新喜欢上我。”
墨卿浅呼吸一滞。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幻听了,第二个反应是他生病了,第三个反应是她发神经了……这怎么也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她侧过了头,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压下那些奇怪的感觉,再次睁开,眼里已是一片清明。她冷下声音:“我想你还没有明白,我说过了,墨卿浅永远都不会喜欢将夜离,永远都不会。”
有些谎话说多了竟也不结巴了,倒是个好现象。
“我知道。”将夜离仍笑,却没有那么明媚,“所以,我不是用将夜离这个身份追你,而是以JY这个身份。小卿卿,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可不可以试着去喜欢我,喜欢JY,而不是将夜离?”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彰显着他内心的不安。
当墨卿浅告诉颜泽,她答应将夜离的时候,颜泽并没有多震惊。
他说:“浅浅,我一直都不觉得你会放弃阿夜,你的眼中的喜欢那么明显,所有人都能看见。”
湖边的晚风微凉,吹散了他嘴角的笑意。
他想起了那日在病房时,将夜离的样子,缓缓开口:“说实话,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狼狈的样子。他抓着我的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眼里闪着一种光,一种极其耀眼又极其脆弱的光,我有些害怕,我怕熄灭了这束光,他眼里所有的光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我告诉他是的。”颜泽回头微笑着看着墨卿浅。
“他很高兴,高兴的就像傻子一样不停傻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高兴的样子,一个不确定的肯定就能让他这么高兴。浅浅,或许是我想错了,对阿夜而言,你确是那个特殊的存在。
“我不是。”墨卿浅说的很确定也很坚定。
“为什么?”颜泽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墨卿浅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告诉他:“颜泽,我也害怕,怕他的眼里再没有了星星,没有了光。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眼里永远闪着光,闪着星,就像我第一次看见他那样。我之前选择推开他,放弃他,不仅仅是因为你们总说,我和他在一起会害了他,还有,我对于他的喜欢……我喜欢他,所有人都知道,可颜泽,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颜泽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浅浅,我不是他,你也不是他,没有人可以准确地告诉你,他到底喜不喜欢你,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你的心。”
墨卿浅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淡淡地笑了:“颜泽,我们打个赌吧……”
——
“JY是在追求你吗?”
“你和JY是在一起了吗?”
这是墨卿浅这两天听到的最多的话。
似乎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了。
每天七点将夜离会准时在她家楼下等着她,怀里总会带着给她的早餐,有时是豆浆包子,有时是面包牛奶,有时候是奶茶三明治……总之是变着花样来;每天下课他都会给她买一大堆的零食,虽然大多数是被慕冰凡和言子可收进肚里;轮到她值日的时候,他总会站在讲台上义正言辞地提醒大家,不要随便扔垃圾,然后陪着她一起打扫;体育课跑八百米,身边陪着她的变成了他……
慕冰凡有时候就疑惑啊,明明他做的也不比李予初多,而且还这么幼稚,她怎么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呢?
墨卿浅记得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因为是他,所以不管做什么,做多少我都喜欢,旁人是永远都比不上的。”
就像颜泽说的一样,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他,她一直都是喜欢他的,从来都没有变过。她那时特意强调墨卿浅不喜欢将夜离,无非也是给自己一个理由不放手,墨卿浅永远都不会喜欢将夜离,可如果她不是墨卿浅呢?那她是不是还能一如既往地喜欢他呢?
答案是肯定的。
喜欢一个人,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喜欢。这是慕冰安说的。
虽然自从开学那次,她和颜泽就再没有什么接触,但慕冰安似乎并不着急,按她的话说,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没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只是墨卿浅还没有等来她的缘分,反而先等到自己的麻烦。
墨清逸怒气冲冲地来质问她的时候,她正在湖中的小亭子里看书。虽已是秋天,天气却一如既往的闷热,不见一丝清风。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墨卿浅看书看的有点头晕脑胀,不明所以。
“我以为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墨清逸已是极力隐忍,却还是肉眼可见的气愤。
墨卿浅合上书仰头望着他,语气平淡:“是,你说的很清楚,我也想的很明白。”
“明白?”墨清逸怒不可遏,“你会害了他的!”
对着他充满怒气的眸子,墨卿浅只觉得好笑。他平素一直彬彬有礼,礼貌待人,如今敢如此大发雷霆,不顾形象,也不过是仗着除她之外再无旁人,而她也从来不会对外人说起,他如此粗俗的样子。
说起来也是她自己倒霉,本想着趁给老师收拾完东西的功夫,偷溜出来透口气,看看书,顺便好好思考一下之后的打算,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遇见了他。
许是吹久了风,头越发的昏涨,墨卿浅揉了下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站起身,抬眼看着怒气冲天的墨清逸,平和地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至于会不会害了他,我心里有分寸。”说完,她就要离开。
可墨清逸抓住了她的手臂,力气很大,感觉要把她的肉抓下来一样,而他恍若不知。
或许是故意的,就想让她尝尝这疼痛也未可知。
原谅她这样想,她内心黑暗,看谁都阴暗。
“你能有什么分寸?”墨清逸气急了,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阿夜喜欢胡闹,可你不能随意由着他,你这样真的会害了他,如果将董事长知道你,也就是墨家大小姐和阿夜在一起,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没等墨卿浅回答,急切地说了下去:“阿夜手里有原本属于将阿姨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将爷爷手里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将未明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墨卿浅知道他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索性也就没有说话。
“将爷爷和阿夜几乎已经占了将氏股份的一半,这些年将董事长一直都想收回阿夜的股份,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和阿夜在一起,将董事长务必会以为墨家在帮助阿夜,这样的话,后果是必不可想象!”
听着他的话,墨卿浅忽地笑了:“墨清逸,你到底是在担心他,还是墨家呢?”
墨清逸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中似在纠结:“我担心他,也担心墨家,可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不对?”墨卿浅微弯着嘴角,眼里却没有一点暖意,“从没有人说你不对,你是墨家的小少爷,墨氏集团未来的掌门人,担心墨家天经地义,谁敢说你不对?”
她止住笑意,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如果我不是墨卿浅,你还会阻止我和他在一起吗?”
“什么?”墨清逸没听明白。
“如果,我不是墨卿浅,我不姓墨,我不是墨家人,你还会阻止我和他在一起吗?”墨卿浅又加大声音重复一遍。
墨清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语气变得严肃:“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是墨家人!”
墨卿浅神色暗了暗,却没再言语。她是不是墨家人,他比她要清楚。而且就算她不是墨家人,他们也绝不会让她和将夜离在一起,因为,她有一个极其不堪的身份。
起风了,平静的湖面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波光粼粼。
“你不该来找我。”墨卿浅回过头,看着一脸不解的墨清逸,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要坚定得多,“你不该来找我,我已经把决定权交到了他手里。”
墨清逸疑惑不解:“你什么意思?”
“无论是在一起也好,分开也好,只要他一句话,我绝对不会反对。”
“什么条件?”墨清逸突然开口。
墨卿浅看着一脸防备的墨清逸,嘲讽地笑了,不知是嘲笑他,还是自己。她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像现在这样,站在彼此的对立面,谈论着可笑的条件,毕竟他们曾经是兄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