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门的是张叔,看着四年不见的将夜离,他眼眶泛红,无以言表的激动,相比之下,将夜离冷静得有些过分。
“张叔,我回来了。”淡淡的语气,平静的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感情。
张叔眼眶潮湿,仔细打量着四年不见的将夜离,心里的每一根神经都为他痉挛了起来。他慌忙接过将夜离手中的行李箱,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看向一旁的墨卿浅,“真是麻烦小浅了。”
墨卿浅还未说话,将夜离就抢先回答道:“有什么麻烦的,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小卿卿说是吧?”
他话说的突然,一时间墨卿浅竟没有反应过来。
“胡闹!”将永明拄着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好像又苍老了些许,浑浊的眼睛只平淡地望了将夜离一眼,“谁许你这么说的?你这不是存心败坏人家名声吗?”
“老头儿,好歹也是四年不见,你就不能假装欢迎欢迎我吗?亏你还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将夜离倚在墙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脸的不屑。
气得将老爷子直用拐杖敲地,“砰砰砰”的作响。
墨卿浅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也没有阻拦,这口气他本就是要出的,否则这四年的苦不就白受了?只是她也不想将夜离和将永明闹别扭,这爷孙都是驴脾气,犟得要命,谁都不肯先服软,到时候怕是又要鸡飞狗跳,不得安生了。
这么想着,她赶忙转移了话题:“张叔,饭是不是好了呀,我都快饿死了。”
“对对对,走,先进去吃饭,小夜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一定也饿了。”张叔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正在气头上的将老爷子,见墨卿浅给了台阶急忙往走。
“哼!他饿了?你没看见他说话多有底气么,我看他一年不吃都没事!”将永明虽是这么说,但到底还是舍不得,“还傻站着干什么,等我这把老骨头亲自请你进来吗?”
“这就是你说的有谱?”墨卿浅面色不善地盯着一脸心虚的将夜离。
而后者只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哎呦,饭好香啊!我都饿死了,走走走,吃饭去,吃饭去!”
注视着将夜离渐渐远去的背影,墨卿浅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已经过去四年了,怎么好像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呢?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变了吗?这可不太公平呢……
餐桌上,墨卿浅隐约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空气中洋溢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火药味。
“老头儿,松筷子,这是我先看上的!”
果真,大战一触即发。
“你给老子松手,这是老子先上手的!”
大战爆发的原因是因为——一只小龙虾。
张叔劝说无果,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墨卿浅。
墨卿浅只能无奈叹气,在两人胶着时,剥好一只龙虾放在将夜离面前的盘子里,终于结束了这场战役。
而将夜离一边乐滋滋地吃着,墨卿浅给他剥的龙虾,一边用哀怨的目光盯着对面的将老爷子,口中念念不休:“哼!本少是看你太过可怜,才把龙虾让给你的,别以为我是怕了你!”
将永明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气氛融洽,一切似乎都毫无变迁。
吃完饭,墨卿浅向将永明告别,努力忽视掉将夜离那可怜兮兮的表情,可这时将永明却出了声:“小浅啊,你下午要是没事的话,不如就带他出去逛逛吧,他刚回来。”
将永明的话墨卿浅明白,他怕将夜离刚回来还不适应,所以想找一个人带他熟悉熟悉环境。可他算是找错人了,对于云安,她虽然居住了十七年,但却和一个刚来云安没多久的陌生人没什么区别,慕冰凡就经常这样说她。
可是既然是长辈的请求,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而且有人根本没给她推脱的机会。
在将永明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将夜离的眼神就像是,大白天看见鬼一样震惊。但他来不及深究,究竟是他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老头子脑子出了问题,立刻拽着墨卿浅的手,迫不及待地替她回答道:“小卿卿当然没问题。”
给了将永明一个赞赏的眼神后,就牵着墨卿浅的手,迅速离开了这个让他压抑的地方。
走在白桦路上,将夜离心情看起来非常愉快,牵着墨卿浅的手随着他口中的调子摆来摆去。这份愉悦的心情也感染了墨卿浅。她看着身边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完美的无人可及的容颜晃了神。他浓密的睫毛微卷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湖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让人看一眼都难免沦陷其中;红润的薄唇微微翘起,彰显着此时此刻的好心情。墨卿浅自认不是一个外貌主义者,可面对这样的容颜,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真可惜。”将夜离突然说道。
“怎么了?”墨卿浅心中一惊。
将夜离回头对墨卿浅不怀好意地笑了下:“以后就不能再玩人生路途的游戏了。”
墨卿浅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这么幼稚的游戏谁陪你玩啊。”
将夜离不赞同了:“这怎么幼稚了?这可是蕴含了人生大道理好吧。”
“行行行,”墨卿浅懒得和他挣了,“你说的都对都对。”
“哎,小卿卿看,”将夜离举起与墨卿浅紧握的手,指向不远方的湖泊,“有天鹅。”
墨卿浅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几只正在梳理羽毛的天鹅,溅起的细小水花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小卿卿,我们去喂天鹅吧。”将夜离突发兴起,“我还从来没有喂过天鹅呢。”眼里闪着激动的光。
于是两人买了一袋小鱼干,走到湖边,将夜离看了看手中的小鱼干,又看了看湖中的天鹅,犯了难:“这是不是要先把它引过来啊?”
墨卿浅摇头:“我也没喂过。”没喂过,不知道。
“那是不是小卿卿跳个芭蕾,它就过来了?毕竟都是同类嘛。”
将夜离嬉皮笑脸地说,但墨卿浅却久未应声。
“小卿卿?”将夜离疑惑看去,只见墨卿浅垂着头,双手紧捏着衣角,指骨泛白,青筋都显而易见。他看不见她的神色,却能明显感觉到她隐忍的痛苦。
是因为他的那句话吗?
将夜离不明白,只能覆上她冰冷紧握的双手,弯下腰,看着她微红的凝着泪水的眼睛,心里闪过一丝诧异,继而是铺天盖地的心疼与心酸。
“小卿卿……”他不自觉地也哽咽了声音,“不要这样好吗?我在呢。”他把墨卿浅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如果我说错话了,你还像以前一样骂我打我行吗?”
墨卿浅终于动了,她松开了手,望着眼前的少年,湖蓝色的眼睛是那样与众不同,让人看着都欢喜。
她抽了抽鼻子,嗔道:“胡说八道,我哪里打骂过你?”
“是是,我知道我家小卿卿最是心疼我了。”将夜离见墨卿浅终于恢复如常,高悬的心才堪堪放松下去。他捏了捏墨卿浅的脸,含笑说着。
墨卿浅虽然故作无谓,但将夜离他知道她肯定不想再待在这里,便将手中的小鱼干递给了一个小女孩,牵着墨卿浅的手走了。
“不是要喂天鹅吗?”墨卿浅愕然。怎么就拉着她走了?
“不喂啦,我还是陪我的这只天鹅要紧。”将夜离回头对她粲然一笑。湖蓝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亮光,一如当年,将她苍白的世界装点。
温暖,温馨,美好,世界上所有带有温度的词,都是他给她的感觉,独一无二。
而她呢?这些词与她大抵从不相关。
墨卿浅侧头望了一眼湖中畅游的天鹅,那么优雅,那么高傲,那么……自由,眼里满是羡慕与遗憾,她依稀记得,她曾经似乎也是如此。可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天鹅,只是一只没有自知之明的丑小鸭罢了。
“将夜,你知道天鹅是候鸟吗?”她轻声问道。
“嗯?”将夜离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听出来她语气里的悲寂,又下意识握紧了牵着她的手。
“天鹅是要回家的。”墨卿浅缓缓开口。
她的嘴角带着笑意,可眸中是波澜不惊的平静,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开心,也看不见难过。她把自己藏了起来,藏的很深很深,哪怕是在他面前,都不曾褪下武装,让他窥探那怕是一点点她真实的内心。
他与她的距离变得好远好远……
墨卿浅不懂将夜离此时的内心想法,不知道她无意透露出的孤寂话语,会让他捕捉到这么微小的细节,引发他如此深思。
她只是突然有些伤感,没有原因,可能是……今天的阳光太过温暖了。
这样的表情,看得将夜离眼睛有些发酸,他低头快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抬头的瞬间,又是那样嬉皮笑脸的不正经的表情:“小卿卿这么快就想嫁给我啊?”
听得墨卿浅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从何而来的这种奇怪的想法。这下她那突如其来的低沉情绪,也彻底不翼而飞了。
而将夜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晃了晃他们十指紧扣的手,灿笑:“接下来要去哪儿啊?小卿卿导游。”
他话题转得太快,墨卿浅是无奈加无奈。
至于要去哪儿,墨卿浅虽然不知道,但好在她还有一个强力外援,在外援的帮助下,她就带着将夜离继续完成将永明交给她的任务,从城南到城西,从城北到城东,一直逛到日落西山,才总算领着将夜离,将云安有名的景点都逛了个遍,看上去不像是熟悉环境的,倒像是来旅游参观的。
云安的夜晚比中午要热闹得多,失了燥热与扰人的蝉鸣,晚风徐徐倒也凉爽。夜市开张,个个都是热火朝天,座无空席。烧烤,啤酒与西瓜,晚风,笑声与暴雨,果然……是夏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