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浅和将夜离并肩回去的路上,走在孤寂冷清的小路上,突有一个戴着帽子,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装的人拦着了他们。
墨卿浅握着将夜离的手不经意地加了几分力。将夜离将墨卿浅的手紧紧包裹,侧头对她笑了笑,然后挡在了她面前,像一座温暖的城堡。
那人似乎察觉到他们的防备,不紧不慢地摘下了口罩。路灯下那张脸,墨卿浅很熟悉。是一笑娱乐的王牌经纪人——许毅清。
她曾用了短短一月的时间,就创造出亚洲第一男团——Your smile,出道之后,红到了大江南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同年,她用了三个星期,创造出Your smile的衍生女子团体——My smile。一炮而红,比之Your smile,有过之而不及。
从此她的业内名声响当当,成了经纪人遥不可及的天花板,从来只有别人仰视她的份。
而现在因为将夜离一米八四的个儿,从没有仰视过别人的许毅清,不得不仰视着他。
将夜离刚回来没多久,对于许毅清自然是不太熟悉,虽然奇怪对面的人为什么要突然摘下口罩,却依旧如同母鸡护小鸡一样把墨卿浅护在身后。
墨卿浅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第一次觉得之间那么孤寂的背影竟然会这么温暖。
“我不是坏人。”对面的许毅清开了口。她明明都已经摘下口罩表明自己没有恶意了,这是防备什么呢?是她太久没出来露面,已经被遗忘成这样了吗?还是她今天没化妆太憔悴了?
“我知道。”墨卿浅从将夜身后站出,对一脸无奈的许毅清笑了笑,“一笑娱乐的王牌经纪人——许毅清,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如果名副其实。”
她自顾自说着那副客套词,却没有看见许毅清愈来愈无奈的神情。
“你不过十六七吧,怎么说话这么老成?没有一点小女生的天真灿烂。”
许毅清说的是实话,墨卿浅无法反驳,只能一笑而过。
可将夜离听不得,他容不得任何人说墨卿浅的不好,又站了出来,再一次把墨卿浅护在了身后,表情阴沉。
“说谁呢你?”
“你女朋友?”
“不是,”将夜离义正言辞地说,“她是我的未婚妻!你要是再敢说一句她的不对,不管你是谁……”
“行了,我不说就是了,何必呢?”许毅清顿了顿,对墨卿浅说,“小姑娘,你可是找到了你个好的归属啊!”语气淡淡带着点羡慕,又似乎夹杂了点悲伤。
墨卿浅没听太仔细,因为她被许毅清下面这句话惊住了。
只见许毅清正了神色,恢复成镜头前不苟言笑的许大经纪人,对将夜离说:“我要把你创造成新一代的与众不同的明星。”她说的很平静,平静到让墨卿浅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可下一秒,她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
你能想象到吗?就在一个荒芜寂静的小巷子里,新一代的耀眼明星就这样诞生了,多么不可思议!
回到家中,墨卿浅激动得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那轮皎洁的明月,在漆黑的夜晚洒下冰冷的光,夜色孤寂,而她的太阳马上就要冲破这无尽的黑夜,投照下的是一片耀眼的光影。她很开心,眼泪也只是喜极而泣。
墨卿浅想得太过入神了,丝毫不知道将夜离已经蹑手蹑脚地进到了她的房间。他趴在床头,轻轻唤了她一声:“小卿卿。”
墨卿浅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泪湿的眼睛,佯装刚睡醒的惺忪样子,用沙哑的声音回他:“嗯?怎么了,是不是太激动睡不着了?”
将夜离没说话,只是躺进了墨卿浅的被窝,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声音闷闷的:“小卿卿,如果我像你想象的那样成为一个明星,你会喜欢我多一点点吗?”
墨卿浅摇头,将夜离敛眸。
“将夜,我不能再喜欢你更多了,这已经是我的全部了,再没有一点点剩余。你还要我怎么再喜欢你多一点点呢?”
将夜离沉默了,而后说:“小卿卿,我不想离开你,那么久的时间,我真的怕自己承受不了。”
“那你就好好努力,加倍努力,别人用三个月的时间,你就用两个月,一个月,努力缩短时间来见我,满带耀眼光芒地来见我,好不好?”
将夜离靠在墨卿浅身上重重点了点头。既然这是她所希望的,他一定会尽力让她如愿。
那一夜墨卿浅和将夜离谁都没有睡着。他们依偎在沙发上,看着墨卿浅最为喜欢的电影——《The Fault in Our Stars 》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将生与死,病痛与折磨,陪伴与救赎,刻画的淋漓尽致,让人动容。
墨卿浅已经看了不下十遍了,每一遍都会落泪。爱情永远抵不过命运,死亡的步伐,永远不会因为爱意而停止。
“将夜,你害怕死亡吗?”
在这样的夜晚,谈论这样沉重的话题,似乎也没有什么不相符的。
将夜离也没有疑心,透过投影仪发出的微光,他凝望着身旁的人,那双平静但隐含波涛的,亮如星辰的眼眸。
颜泽曾经对他说过:“阿夜,说实话,我觉得你们现在的相处状态和以前完全相反,以前是浅浅竭尽全力逗你开心,而现在是你费尽心思逗她开心。不过也多亏了你,她的眼睛终于不再只是一片荒芜,有了光,有了温度,有了归依。”
他抿唇,并没有觉得开心与轻松,心还是一样的沉重。彼时有风缓缓吹过,吹落一片枯叶掉在他的怀中,世界是笼罩在悲凉的雾中,是他的世界。
他忧寂的眼神似乎看透了许多愁:“颜泽,你知道么,我现在才知道她那个时候有多么累。”那个每日带着微笑,费劲心思逗他开心的她啊,那样灿烂的笑容里,到底隐藏了多少的伤,她明明自己都不快乐。
“阿夜,她不会累的,”颜泽笃定的话语,随着凉风飘落在他的耳边,“因为她喜欢你,只要是为了你好的事,她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觉得累。”
“可我感觉她现在已经累了,很累很累了。在这个世界活着就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力气了。”
天是一样的蓝,没有太阳,只有一片白云寂寥的身影,在这偌大的天幕里,显得孤苦无依。
“你说,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她脸上的笑容是不是依然像那时一样,让人看一眼,嘴角就止不住上扬?她眼中的星光是不是依旧像那时一般,灿烂夺目,一眼便让人沦陷?
他知道他又陷进了无望的猜想里,无论是与不是,结果已然如此,他除了竭尽全力地来补偿她,还能做什么呢?
颜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这本就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他只说:“如果觉得遗憾,就好好对她吧,你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喜欢你。”他像是请求或者是恳求对他说:“阿夜,千万不要辜负她,没有人会比她更加喜欢你了。”
他知道,只是他不确信,不确信自己。他原以为他可以压制住江漓,只是他又出来了。先前是在那次事故中,冲天的火光,他又懦弱地藏了起来,甚至忘了,他的小卿卿还在等他。他只是害怕,害怕这样的场景。只是他没有想到,江漓竟然伤害了她,他恨不能用命护着的人,他有多痛恨自己是个胆小鬼!
甚至他不过是想为他的小卿卿做顿饭,就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看见煤气灶上的火光,他不自觉又陷进了四年前的那个悲寂的夜晚,于是江漓又出来了,这一次他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做了一锅海鲜粥,可她却对海鲜过敏。因为他的懦弱,她又一次因他而受伤害。
先前在鬼屋的时候,云沛辰将他拉进了一个隐蔽的小房间,对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说:“我绝不会把她交给这样的你,这样的你能给她什么?快乐,温暖,还是……一个家?你什么都给不了她,甚至你还会让她陷入深渊,如果江漓出来了,你能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吗?你能保证他不会伤害她吗?”
他不能,于是他松开了她的手。可当看见她浅笑妍妍的样子时,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回来从来都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为了她而已。
墨卿浅等了好久,终于等来了将夜离的回答,他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开口:“死亡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只不过是一段无谓生命的终结,所以我并不惧怕死亡,可那是在遇见你之前。”
墨卿浅轻抚他柔顺乌黑的头发,沉默地听他吐露心声。
“现在的我很害怕,不是害怕自己消逝在世界,而是害怕,我走之后,你的生活。我怕你终日以泪洗面,沉默不言,像个灵魂被抽走的娃娃;我怕你强颜欢笑,故作坚强,却每日在寂静的深夜里哭泣……”说到这里,将夜离抽噎了,“我怕你忘了我,又怕你忘不了我。”
墨卿浅将头抵在将夜离的头上,无声落泪。她从不知道他这样一个不正经,看似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原来想了这么多。
“我不会的。”她说,“我会把你深埋在心底,然后开始新的生活。”她为什么会变成说出这样的话,关键在她接下来的话语里。
“所以将夜,如果我离开了的话,你也一定要这样好吗?”
不安与恐慌在黑暗寂静中,无声地蔓延。
那一夜,墨卿浅一直在与将夜离谈论生死,将夜离只以为她是因为电影才引发的深思与感伤。
她说:“将夜,我特别害怕死亡,害怕被人遗忘,尤其是你。”
她说:“将夜,我死了,会变成星星,和将奶奶还有将阿姨一起,在天上守护着你。”
她说:“将夜,我真的想再活的久一点,陪你一起老去。”
她说:“将夜,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有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