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早,许毅清就按响了门铃,张口就问她:“将夜离呢?他知不知道今天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活动,这个时间还不过去,是想放人家鸽子吗!”
一声质问把墨卿浅直接呵在了原地。见许毅清情绪平缓了一些,墨卿浅才闷声说了句:“他不在。”
“他不在?”许毅清紧皱着眉头,一瞬间就想了诸多个方案。墨卿浅只见她一会儿给这个人打电话,一会儿又给那个打电话,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挂断最后一个电话,许毅清回头盯着墨卿浅,冷冷道:“给他打电话,现在!”
极重的压迫感,墨卿浅只能拿起手机,按下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在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四……墨卿浅有些慌了,瞥见许毅清越加凝重的表情,她勉强一笑,转过了身,一直在心里默念着“接电话,接电话,快接电话啊!”
在墨卿浅急得即将哭出来的时候,将夜离终于接了电话。但墨卿浅的眼泪,还是随着放松的心落了下来。
“小卿卿……”电话那头传来了将夜离的声音。
墨卿浅霎时松了口气,又止不住埋怨他:“你去哪儿了?怎么没有回来啊?”
“小卿卿,”将夜离的语气很是疲惫。
“怎么了?”墨卿浅焦急地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可将夜离没有回答,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一声又一声的“小卿卿”。
“将夜……”墨卿浅隐有不好的预感。
“小卿卿,对不起。”将夜离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句让墨卿浅差点瘫倒在地的话。
“将夜……”墨卿浅怔怔唤了一声,可回她的只有“嘟嘟”的声音。
墨卿浅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在她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然冲了出去。
她站在空旷的马路上,一遍又一遍地拨通将夜离的电话,得到的却永远只是忙音。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一辆汽车疾驶而来,她却恍然无闻,紧要关头突有一人拽过了她。
墨卿浅以为是将夜离惊喜地回头看去,在看见那人的那一刻,失望地垂下了头,不是他。
“你疯了吗?”
墨卿浅没理,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浑身的颓废就像是失了魂的傀儡。
言子喻一把拽住了墨卿浅,从未吐露过关心的他,竟然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墨卿浅抚开了言子喻的手,只说了句:“我没事。”
“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瞥见墨卿浅湿润的泪眼,言子喻放柔了声音,“你是可可的朋友,而我是她哥,我们也算是……半个朋友,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
这句话要是言子可听见了,估计会捂着嘴巴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哥哥。
只是墨卿浅仍就没有回答。
许毅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问墨卿浅:“到底怎么回事,他是我旗下的艺人,我有权利知道。”
言子喻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将夜离,不由嗤笑自己,果然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我也不知道,”墨卿浅抽泣,哭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他什么都没说。”
可实际上她是知道的,她偷来的时光到了。
她一直在欺骗自己,可现在不能了,他连欺骗她的机会也不给她了。
好痛,墨卿浅紧捂着心口,痛苦地蹲在了地上,真的好痛,心仿若被生生剜出了一块,痛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绞痛,痛得她直接吐出了一口血,鲜红鲜红的,触目惊心。
墨卿浅闭眼前,看得最后一眼,是天上飘零而下的雪花,他期盼已久的雪终于下了。
当墨卿浅再次睁开眼睛时,什么都没有看见。她仿佛陷在了无际的混沌之中,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渐渐地光暗了。
她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脑海里飞逝过许多许多往事。听说,人死之前总会如此。
她是要死了吗?
说实话,她没有多么害怕,只是想到如果他回来见不到她,会有多么伤心,她不想他伤心。
“小卿卿,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她听见他的声音哀求道。
“将夜,我不会丢下你的,不会的!”那一刻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促使她挣脱枷锁,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努力朝远方越来越小的光斑奔去。心中唯一的支撑是他。
猛然睁开湿润的眼,墨卿浅才幡然醒悟,是他把她丢下了。
一切到底……都是谎言吗?他明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她是他的唯一,是骗她的吗?为什么啊?
为什么让她不由自主、不可自拔地陷入他编织的温柔梦境,相信一切都是事实时,告诉她: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
她宁愿溺亡在梦境,永远永远都不要醒。
既然下定决心要骗她,为什么不能骗她一辈子?甚至不用一辈子,就三年,只要三年就行,那样她就可以带着幸福笑意死去,而现在呢?她一直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将夜啊,将夜……墨卿浅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在唇齿间,带着浓重的悲伤,念他的名字,她深深镌刻在生命中的名字,现在终于要从她的生命中脱离。
其实这样也好,以她短暂的生命,怎么能拽住他,他有比她璀璨万分的人生,而他璀璨的人生里,不应该有她这样一个人。
谁的人生里都不应该有她,她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墨卿浅蜷缩着身子,全身发抖,她只能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背,以便抵挡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崩溃与难过。
“星星……”她听见了云沛辰颤抖的声音。
却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人都不想见,她只想一个人待着,待到她腐败的身子彻底溃烂。
“星星……”云沛辰蹲在床边,握住了墨卿浅紧捏着被子,近乎紫血的手。好冷,她的心应该也是这样。
泪水不小心模糊了眼睛,云沛辰微仰着头,拼命忍住泪水肆意的冲动。他柔声安慰浑身颤抖的墨卿浅:“别怕,还有我呢,我还在这里呢。”他一下又一下,摸着墨卿浅的头发,“想哭就哭吧,我在呢。”
墨卿浅终于松开,已经被她咬的血肉模糊的下唇,痛苦不堪的呻吟与抽泣,落在门外人的耳里,彻底撕碎了他本就破碎的心。
对不起,小卿卿,对不起……他在心里拼命向她致歉。
不过于事无补而已。他的歉意既不能让他安心,也不能让她不再难过。
有什么意义呢?
离开医院的时候,墨卿浅没有让云沛辰送她,她现在真的需要一点自己的时间。她的脑子以至于她的心都是一团乱麻,压在她脆弱的神经上,随时都要崩塌。
她昏迷了整整一天,雪早已停了,地上只是湿漉漉的一片,彰显着它曾经停留的痕迹。
她在大街上游荡,像个孤魂野鬼,不知道要去哪里,这个世界好像根本没有她的寄生之地。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周围的一切都异常熟悉,直到路灯亮起,她才发现她竟然走到了通往将家的那条路。她抬眸便看见了那个湖蓝色眼睛的的少年,他走在她面前,回眸笑意浅浅,对她伸出了手:“小卿卿发什么呆啊,快过来啊,我们回家了。”
灿若星辰的眼睛里只装着她一个人。
她颤抖地想去牵他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在她快要抓住她的希望的时候,他却像沙子一样被风吹散了,扬起的尘埃迷了她的眼。
心不能呼吸。
心脏剧烈的疼痛,终于让她醒悟,他……不再属于她了……那些甜蜜,温馨与幸福,终究还是消散了。
她早知这样的结果,一直以来都活在担心受怕中,现在好了,她终于解脱了,她该高兴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过?难过到她恨不得立马死去,以免去这样的痛苦折磨?
这条路没有人比墨卿浅更熟悉,哪怕是将夜离。在将夜离离开的那些日子里,她每天都要踩着还铺有鹅卵石的小径,去问将永明,将夜离回来了没有?什么时候会回来?不厌其烦。
甚至于这条路上,铺有多少颗鹅卵石,两旁种了多少棵白桦树,需要多少步走完,一切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只是后来为了避免将永明伤心,张叔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墨卿浅不要再过来了。话语里隐带着将夜离短时间回不来的意思。
从那之后,墨卿浅就真的没有来过,不是她听懂了张叔的话,而是第二天就发生那件,将她的人生毁于一旦的事情。
而后一系列的事情,让她心力交瘁。每每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总会来到这里,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的将家,以及那扇原本应该是明亮,现在却是漆黑的窗户,和他离去之前写给她的信,而后在心底默默劝服自己,一定要咬牙坚持到底。不为他信中的话语,只要让她亲眼确认他好好的就行。
她这一坚持就坚持到了现在,只是现在她再没有理由了。
一切都变了,无论是路,还是人,一切的一切都不复曾经。
她所怀念的不就是那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曾经吗?